腦內小劇場

*時間在Sherlock假死又回來以後

*John與Mary結婚過

John喝的醉醺醺，由他剛剛在酒吧認識的新朋友攙扶，踩著暈呼呼的腳步，準備踏上貝克街公寓門前的階梯。酒精的效力讓John不小心踩了空，身旁的那位人士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肩膀，使他的鼻子免於與門板來一次零距離的親密接觸。

John晃了晃腦袋，醉呼呼地拍了拍對方，「謝、謝啦，Lightman……嗝。」

「不客氣，John。順道一提，我說過叫我Cal。」被稱呼為Lightman的男人微醺，但發亮的眼睛顯示他精神狀況比John還要清醒一些。他友善的提醒，「鑰匙。」

「噢對！我的鑰匙在哪啊？讓我看看……哼……」

John倚靠著門板來支撐，雙手在口袋中四處亂摸索。好一會兒都沒找到，他皺起眉，突然靈光一閃，嘿，Sherlock在家！於是他趴在門上敲著門大叫，「Sherl、lock！Sherl——lock！」

John舌頭有些不靈活，把室友的名字叫的七零八落，但他一點也不在意，甚至起勁地叫著室友討厭的小名，「Sherly——快幫我開——嗝！門——」

Lightman在一旁看著，覺得這個場面很有趣，噢，他愛喝醉的英國佬，比起平常嚴肅的模樣好玩多了。突然之間，他發現地上有金屬反光。是鑰匙。酒精讓他情緒增高，所以他開起玩笑。「嘿，John，看我找到了什麼神奇的東西。」

一串掛有泰迪熊吊飾的鑰匙在Lightman手指懸掛。

John停下叫喊，轉頭望著它，故作嚴肅地點點頭，「噢，我的老天。Cal，你發現了失落的寶藏。現在我們可以開啟新世界的大門了。」

221B的門口發出男人特有的哄笑聲。

因此，當Sherlock把樓梯踩地嘎嘎作響，滿臉不耐地下樓準備開門，看見的場景便是John站在玄關勾搭著陌生男人的肩，親熱地拍著對方上臂，大聲嚷壤著一些醉話，像是跟你在一起真令人開心、你真有趣…之類。

這場面讓Sherlock感到煩躁，於是他撇下嘴角，「嗯哼，看來你腦袋中尚未被酒精侵蝕的部份幫助你找到鑰匙了，感謝老天。新男友？不得不說，你的品味真是日益低下，John。順道一提，對方可是個直的。」

「噢！Sherlock！我也很高興見到你！」John大笑，無視於室友剛才吐出那一連串尖酸刻薄的話語。他歪過頭對Lightman露出『你看』的表情，「我剛才跟你說過的，我室友Sherlock，世界上唯一的諮詢偵探！他很特別對吧？」

「唔。是的、是的……」Lightman看向Sherlock，偏著頭微笑。

Sherlock翻個白眼。哼，酒精。

「嘿、Sherlock！」John朝Sherlock臉上揮揮手，想引起他的注意，直到Sherlock的視線由天花板轉向自己，才滿意地停下那惱人的動作。他情緒高亢，像是要分享什麼令人興奮的事情。「我一定要跟你介紹，這家伙、Cal是一個Doctor *1，你不知道他有多令人驚奇（amazing）！我剛剛在酒吧跟他聊過，我的天，他簡直可以媲美——」

「你說……驚奇？」Sherlock打斷John的喋喋不休，瞇起眼睛像是要確認對方的用詞。不等John回答，他上下打量被室友親密稱作Cal的男人，帶著意謂不明的審視。

「你才不是什麼醫生，不，你手指沒有使用手術刀的痕跡。頭半棘肌（musculus semispinalis capitis）？三叉神經運動核（nucleus motorius nervi trigemini）？皮層脊髓束（Corticospinal tract）？啊哈，你的反應說明一切，這一連串的專有名詞對你而言毫無意義，最後一個詞我還使用英語呢，拜託！中醫？不，你身上沒有中國藥草的特殊氣味。結論：你並非從事醫療相關工作。Doctor？哼。」Sherlock語速急切，像是想推翻些什麼，並以一輕蔑的鼻音作結尾。

「…噢，這真有趣，就如同John說得一樣。」Lightman楞了半秒後馬上回神，絲毫沒有受到打擊，反而露出感興趣的微笑。他伸出手，「不過，我的確是個Doctor——Cal Lightman博士，很高興認識你。」

無視一般人類互動會遵守的禮儀，Sherlock雙手交叉胸前，不給予回應。Lightman不在意地收回手，看似不經意地搭在一旁傻兮兮笑著的John肩上，拉近自己與金髮男人間的距離，並挑起另一個話題。「所以，你能再更精準些嗎？」

「為何不？」Sherlock扯一個假笑，嘴角彎度的保持不超過一秒。他盯著眼前有著深褐色頭髮的男人，滔滔不絕地開始揭人隱私。

「美國人，雖然你有英國腔與愛爾蘭面孔。富有，擁有自己的公司。學術科技研究的性質可能性大於商業，因為你自稱博士，且引以為傲。昨晚或今天凌晨的飛機來倫敦，為了生意。客戶很難搞，但你們——對，你們，你跟另一個合夥人，順道一提，是位女性——你們解決了它。決定去喝一杯慶祝，你想續攤但合夥人不奉陪，於是你自己走到隔壁街區的酒吧，認識這個金髮小個子——得了，John，別那麼幼稚，我只是陳述事實。」

腦袋有些遲緩的John 正要舉起手來，還來不及表述他的抗議，Sherlock突然就插了這一句，彷彿John才是蠻橫不講理的那位。

「結過婚但離婚了，年輕氣盛的錯誤？也許。但我更偏向外遇，你太太懷疑你與合夥人有染，不過她才是背叛婚姻的那一個。有一個女兒，和你的關係還不錯，恭喜。喜歡溫馨和樂的情景但又無法克制的懷疑，因為你有個自殺的母親，這造成你的心理創傷……」

「Sherlock！」

「幹嘛！」

說到興頭上的Sherlock因為被打斷而感到有些不悅，在看見小個子醫生斥責的神情後，悻悻然地閉上嘴。John擔心地看向他的新朋友，帶著無聲的歉疚。Lightman在談到他母親的那瞬間，看上去像被徹底激怒了。噢，老天，一個醉漢最不想做的就是阻止某些人打架。

「我沒事、沒事……」

John聽見Lightman這麼說時鬆一口氣，但下一秒差點岔了氣。因為Lightman一臉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說，「John，看來你的男朋友吃醋了。」

「呃、我們不是情侶……我們是朋友，非常好的朋友。」John試著解釋。

「噢，真的？但我想你的好朋友不這麼認為，不是嗎？」

Lightman挑眉看看John，又轉過頭富饒興致地望著Sherlock。

「你沒有否認。相反地，當你聽見『男朋友』這詞彙時，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很快，很細微，但我抓到它了。順道一提，你對我過於接近John感到不悅，在我碰觸他時，你眼瞼睜大地且盯視，表情保持嚴肅，這是嫉妒…非常矜持的嫉妒。」

Sherlock退後一步，轉過身彷彿要上樓梯，「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所以，John，既然你有鑰匙，那我可要回房間了。」

「啊啊、」Lightman繞到Sherlock前面，堵住他的道路，「聽著John，當人們退後，說出『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正表示他的確知道些什麼，說謊。」

John瞪大眼睛，「什麼……？」

「你吞了吞口水，代表我說對了，你對此有強烈情緒。啊，我現在看見什麼？恐懼……你在害怕些什麼？」Lightman仔細地研究那個黑髮高個兒，絲毫不放過他蒼白臉孔上些微的動靜，「讓我來猜猜……你害怕你對他的不正常情感揭露後，他會離開你？因為John有過一次婚姻，縱使現在分居，但有明顯異性戀特徵，而且總是不厭其煩地澄清你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

「不是。」Sherlock矢口否認。

「太快了，看來是個『是的』。」Lightman非常順口地判斷，專注的眼神像是想把Sherlock從裡到外都探究一遍。「有趣的是，你在我提到John的婚姻失敗時眼神下飄1/5秒，阻斷眼神交會，那是羞愧。為什麼？與異性戀婚姻相比自己的情感像是是病態？不對，輕蔑，你瞧不起我這推論。你認為自己是那個原因？啊哈，吞嚥，就是這個，真明顯。」

Lightman看起來像個完成填字遊戲的贏家，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的勝利。

「你愛他，卻造成他的失婚，所謂『不幸福』結局。你該為此感到難過，卻又情不自禁的欣喜，這讓你感到羞愧。你害怕John發覺你的想法，我猜你們的關係不像John所描述那樣，鐵杆哥兒們，或者你認為你們的關係是不穩定的……或許這跟你之前欺騙他有關？是的、是的，那個John形容的『天殺的大謊言』。不，他沒說細節，但真的很憤愾……真的，我可以看出來。」

John 發誓，他睜大眼睛也沒能從室友臉孔上看見Lightman所說的，那些明顯到不行的特徵。他在酒吧時便知道Lightman很有一套，他也的確期待著新朋友與Sherlock相處的模樣，但沒想到會是……老天。John很少見過Sherlock落於下風——除了跟Mycroft吵架，但這也是有起有落——的處境，他有些擔心地看著Sherlock，卻意外地發現對方一點也不沮喪，相反地，好像有些……興奮？

John鬆了一口氣。現在，他該考慮的第二部份是：Lightman剛剛所說的內容。他抹了把臉，吸一口氣，「嘿，Sherlock，你……」

「那個等等，」Sherlock伸手遮住John的嘴巴，讓對方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他興致盎然地盯著Lightman，「我想起你是誰了。Cal Lightman，心理學家，利用臉部動作編碼系統辨別微表情與肢體語言，進而分辨對方說謊與否。我讀過你的文章，它還——」Sherlock扯動肌肉，拉出假笑的曲線，「——頗有幫助。」

「Sherlock，我說……」

「打住，John。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那不重要。」Sherlock快速地說。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斷與明顯逃避的態度惹火了John，於是他漲紅了臉大吼，「你他媽的不知道我要講什麼！而那天殺的十分重要！Sherlock！我是認真的！」小個頭迸發出的氣勢讓其他二人都閉上了嘴，並不約而同地想起，眼前這位面容可親的好醫生曾經具備的軍人身份。

「Cal，感謝你今天送我回來，改天請你喝一杯。如果你不介意，我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

John打開門送客，在最後一秒鐘想起身為英國人該有的禮儀，這麼補充。Lightman從善如流地踏出去，臨走前想起什麼，回過頭來對Sherlock說，「你知道……不，當我沒說。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喀搭一聲，門關上了。樓梯間恢復它在這個時刻應有的狀態，寧靜。

John看著沉默的Sherlock，歎一口氣，「我們先回起居室吧。」他不想在公共領域解決這件事，相信對方也是如此。

於是他們上了樓梯，除了木頭階梯的嘎嘎作響以及輕微的呼吸外，沒有任何聲音。John打開了門走入溫暖而熟悉的起居室，Sherlock跟在後面，並像條蛇一樣安靜地滑入沙發，不發一言。

「所以，」John捧著剛才在廚房泡的茶，坐上自己專屬的單人座並感到歸屬，於是他先開口，帶著一絲猶豫的口吻，「Cal剛才——」

「Lightman。」Sherlock突然打岔，又很快的閉嘴，專注地盯著地板上某一點污漬。

「好。Lightman剛才所說的事情……是真的？我是指，Sherlock，你對我——還有我跟Mary的事——那些反應————」

John笨拙地嘗試描述，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是比剛才醒了一點，但依舊有酒精佔據大腦裡某些神經。他感到有些洩氣，特別是Sherlock表現出宛如刺蝟一樣的戒備，散發著『別問！』『別說！』『別碰！』的氣息，這讓John感到有些……受傷。

但他必須要搞清楚。John抿嘴，他挺起背脊，語氣中卻帶著自己沒有察覺地一絲懇求，「Sherlock………拜託。」

兩人僵持很久，直到John的手掌再也感受不到茶原有的熱度，長沙發的另一端才有所回應。

「……是。」

「什麼——？」

John以為是自己睡著了，只見Sherlock站了起來，像是放棄些什麼，語氣暴躁而快速，彷彿在自問自答，「我認為自己是你和Mary分居的原因？是。我因此感到愉悅？當然。我為此反應愧疚？一點點。我對你——John H. Watson，親愛的室友與拍檔——懷有非普通情感？精確。」

Sherlock看著明顯震驚的John，臉色更加陰鬱。他自暴自棄地嘲諷，「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搬出去？永不往來？」

聽見Sherlock的問句，John打了個顫，並從那巨大的震懾中清醒，「聽著，Sherlock，我跟Mary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停止你那憐憫的態度，我不需要。」Sherlock尖銳地打斷John的解釋。

對方豎起防禦讓John鬱悶，於是他深呼吸，從沙發椅上離開，走到Sherlock面前，逼對方直視自己。

「Sherlock Holmes，你這個大傻蛋。」

語畢，John將Sherlock的頭往下一拉，親吻了他。

Sherlock那永不停滯的大腦在瞬間停止了思考，至少有五秒他的腦袋是一片寂靜，沒有平常高速運轉時惱人的嗡嗡聲，只有平靜。於是他聽見John近在咫尺的心跳，感受那帶著微醺的氣息，嘴唇，以及試探的舌。Sherlock幾乎不用推理也判斷得出小個子前軍醫的行為與態度，所以他帶著狂喜，貪婪地侵略對方領地。他雙手捧著John的後腦杓，品嚐、吸允，不放過一絲一毫，像是要把這個金髮男人整個吞下去。

John發出呻吟，這讓Sherlock的吻更加激動，也更為掠奪。他們互相品嚐彼此的味道，唇舌在口腔中嬉戲，追逐，與挑逗。嘖嘖的津液聲彷彿是催化劑，讓雙方的體溫升高。John感到一陣暈眩，他想要更多…但不行。不是現在，不是這裡，他告訴自己，不是這種高中生式、彷彿快餐的沙發性愛。Sherlock值得更好的。

於是John命令自己停止，但這有點困難，特別是Sherlock不知何時已將他禁錮在沙發上，貪得無厭地奪取一切，嘴唇、舌頭、下巴、頸部……Sherlock舔舐啃咬，像是想把John整個人拆吃入腹。

「Sherlock、Sherlock……」

John喘噓噓地輕喊，試圖從自己的脖子那邊奪回室友的注意力，未果。於是他捧起Sherlock的臉，成功阻擋黑髮男人的進一步。Sherlock不滿地發出咕噥，John笑著輕輕吻了他，柔軟而甜蜜，慢慢平息了Sherlock的急躁。

兩人唇舌終於分開，但也是一刻鐘後的事了。

「我想，你現在對Lightman的觀感應該好多了吧？」John半開玩笑。

「哼。」Sherlock懶洋洋回答，「依舊是個討厭鬼。」

John大笑，Sherlock專注地看著他的醫生，看那紅腫的唇，那仰起的下巴線條，順著線條來到佈滿吻痕的脖子，他的。Sherlock使用他低沉的嗓音，誘惑地建議，「比起談那個，我更想到房間裡——討論一下剛才被打斷的部份。如何？」

原本想將彼此的關係處理清楚再進行下一步的John，看著Sherlock冰籃色眼珠，鬼迷心竅的點頭了。

＊＊＊

另一方面，一個人走在深夜倫敦街頭的Lightman，接到女兒打來關心的電話。

「這麼開心？你又戳破某人謊言，把對方搞得雞飛狗跳了對吧。」

「你對了一半，Em。」Lightman洋洋得意地炫耀，「我戳破某人謊言，然後當了一次紅娘！」

End

*1 博士、醫生都稱為doc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