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這裡不是以往的家,沒有我習慣準備好的小藥箱、也沒有阿斯匹靈、止痛藥

 

對了、要趕快找醫生!

 

不對、這一陣子散步以來,我完全沒看到類似診所的地方!

 

我慌亂的在沙發旁來回走動,只見少年痛苦的捲曲身體,無能為力的感覺油然而生。

 

對了!我的文字!

 

好,王瓊,冷靜下來對、對、深呼吸。

 

仔細想想,哪個字可以派上用場。

 

一定有的......治、療、病好...

 

我靈光一閃,停下慌亂的腳步,站到仍扭曲身子的少年面前。

 

「癒!」

 

虛筆一揮,宛如龍飛鳳舞,剎那間,我好像看見了『癒』字真的被我書寫在空中,當我再眨眼,面前什麼都沒有。

 

應該是幻覺吧。

 

少年不再嘔血,我探往前看,發現他的臉色蒼白,豆大汗珠佈滿前額,但身體沒有像剛才一樣顫抖,只希望我剛才狗急跳牆想出來的字會有效。

 

我離開沙發,走到浴室找條毛巾弄濕。

 

說是浴室,我有點無奈的看著,其實也只是用一圈塑膠布圍起隔離的小空間而已。唉,什麼時候才可以完成我夢想中的小屋呢?

 

嘆了口氣,我走回沙發旁,稍稍彎下腰,打算把這孩子的臉給擦一擦,留這麼多汗不擦乾的話,很容易感冒的。

 

 

我把手伸向少年,倏然,腕間一陣吃痛。一看,原來不知何時少年的手抓住我的,眼睛睜開看著我,裡頭的深灰色轉著什麼。

 

唔,這時候該說什麼好?

 

「你臉很髒,嘴巴還有血。」我開口,軟軟童音說著,停頓了一下,我再解釋,「會有細菌。」

 

他的丹鳳眼直直盯著我,我也心平氣和的看回去,雖然手還是痛的。

 

他還是沒說話,也沒放開我。我想了想,再補充道。

 

「南垃圾丘陵,我在那裡看見你的。」

 

「?」現在灰色眼珠裡多了疑惑。

 

「男人,那個髒兮兮好像嗑藥過的流浪漢,拿著刀子要攻擊你。」然後看到弱小的我後就轉換目標。

 

少年表情好似恢復記憶,薄唇微張。

 

為什麼,要幫我呢~

 

這嗓音十分特殊,好像每字都像蚯蚓般的蠕動而出,並在最後一個『呢』字揚起了尾音。

 

我打了個顫抖,奇怪,難道我救的是個女孩子?

悄悄的打量一下他的胸,嗯,有點發育不良…?

 

「因為他轉而攻擊我。」

 

少年給我一個明白了的表情。在這邊,人與人之間的互助是不可能的,但牽扯到利益關係又是另一回事。

 

「那~你沒說清楚,為什麼要帶我來這呢~

 

「…我怕你醒來的時候會追殺我,」看著他的臉似乎變了一下,不知怎麼的我聲音轉小,「而且,我有一個跟你年紀一般的小…」兒子。「…哥哥。」還是姊姊?關於性別的問題,我想還是不要輕易問出口好了。

 

少年(少女?)的臉一半在光下,另一半隱藏在陰影中,細長的眼睛似乎閃著什麼,我說不清。

 

「呵呵~哥哥是嗎~

 

他輕聲笑了,但是我怎麼覺得溫度一陣冷,一點也沒有孩子笑容所帶有的溫暖開朗感。

 

「吶,小不點兒~」他鬆開了我的手,卻改捏我的臉「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拍開他的手,退離沙發一步。

這孩子真輕薄,不知他父母怎麼教的!

 

「小…哥哥,」差點順口講成小弟弟,「你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到別人家中要先自我介紹,才是個有禮貌、受歡迎的客人呢。」

 

我好心的教導,畢竟他是我在此處看見的第一個小孩,而孩子的教育不能等的。

 

還有,我不是小不點兒。

這句話我倒是沒講,因為現在頗沒有說服力。

 

少年聽了沒有生氣,他的嘴角突然大大上揚,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笑的更歡了。

 

「人家啊,叫做西索喲~

 

人家?現在的男孩子流行這樣自稱嗎,我記得在我那個年代,都是用『俺』的呢。

 

「話說~小不點兒在垃圾堆展現的能力,似乎很有趣呢~

 

自稱西索的少年突然坐起,一把將我抱起,放到他腿上。

 

這絕對是性騷擾。

 

我扭了扭,不太習慣有人從背後圈著我的腰,畢竟我大概四十年沒碰過這種事了,雖然對方年紀和小兒子差不多,但還是有點令人尷尬。

 

「小不點兒,你很強嗎~」聲音從我上方傳過來,多了一絲興奮?

 

「我只是個普通小孩。」這時候絕對要低調,主婦交際規則,要明哲保身。

 

西索還是在笑,但上頭傳來一陣令人不舒服的氣息,有點冷又有點悶,就像在南垃圾丘陵時一樣。

 

我試著掙脫,未果,只好又補充,「跟你一樣的普通孩子。」所以請快放開我。

 

沈默了三秒,令人不喜歡的感覺消失了,西索停住了笑聲,我再扭了一下,他還是沒放開我。忽然,我被抱起轉成面向他,面對著面,我可以看清楚,雖然年紀一樣是十六、七歲,但是小兒子的眼睛裡不會有這麼多我難以言喻的東西,面容也不會這麼妖魅,不知道這樣形容一個男孩子適不適合。

 

「你是不是該回家了?」打破沈默,我建議,「家人會擔心的。」

 

就像是雖然我知道可以托小兒子把便當拿給他哥哥,但我每天還是習慣追上去那樣,擔心。

 

我的兒子。

雖然一開始是義務,但到後來,到後來懷胎十月,幾乎快把命給丟出去,所生的兒子。

 

這句話的確打破沈默,因為西索又笑了。

 

「你是說,那整天打人和注射毒品的傢伙~哈哈哈哈~擔心?噗哈哈哈哈!」

 

他笑彎了腰,好似我講了什麼天大有趣的笑話。

他的笑聲極為歡快,但是不知怎麼的,我聽在耳裡卻覺得不太舒服,好像是在哭一樣。

 

「不要哭。」

 

我反抱住了西索,用著母親的心情,抱住一個孩子。

 

不要哭,我的兒子。

我知道,你其實知道一切,知道你爸爸並不愛媽媽,知道這不是媽媽的錯。但是,爸爸在你心中是何其的偉大,縱使平常關心你作業的是我、縱使傾聽你抱怨的是我。我知道,你心情是十分慌亂的。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那表面光明嚴肅、背地裡花邊不少的父親。

所以,你只好選擇逃避。

 

所以,別哭了,我的兒子。

 

「你要不要留下來?」

 

我感覺懷抱的身軀僵硬了一下,隨即把我抱的更緊,然後開口。

 

「嗯~小不點兒的身體可真軟呢~」西索用臉蹭了蹭我,換我僵直。

 

你還是快回去吧。」

我的小兒子是正常的、陽光般的男孩。

而眼前這人不但有些性別錯亂,似乎還是戀童癖。

 

「不行喲~」西索笑出了瞇瞇眼,「邀請是不可以收回的喲~這樣才是有禮貌、受歡迎的主人呢~

 

….

 

我絕對要改掉婆婆媽媽愛苦口婆心教育別人家孩子的這一個壞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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