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王瓊,是一個家庭主婦,享年48歲。

 

是的,享年。

 

我看著倒在地上的「自己」,默默的,消化我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其實嚴格來說,我還是存在的,只是成分改變而已。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呢?我想一切應該從那個便當說起。

 

眼光移到散落一地的飯菜,嗯,雖然現在看不太出來,但它曾經是個正常的便當,母親為孩子所做的便當。

 

唸完大學後,聽從父母的意見考公職,到30歲時相親結婚,第一個孩子出世後,接受了婆婆的意見,把工作辭掉專心帶小孩,成為一位家庭主婦,這職業一做就是18年。

 

大兒子今年18歲,似乎是叛逆期到了,開始不理睬他的母親,也就是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奶聲奶氣跟在屁股後面喊著「媽咪」,變成為回家不是關在房裡,就是跑出去玩的男孩?唔,大概是發現他父親在外有女人的時候吧。

 

3年前,丈夫開始徹夜不回家。回來時總是帶著香味,刺鼻。要說難過麼,其實也還好,大概就同室友有男友一般,頂多在洗衣服時麻煩了點、接到莫名的電話擾時了點。和丈夫談不上愛,行房像例行公事,在生了小兒子、家族有足夠人口之後,我們便是分房睡了。

 

這也不錯,其實我睡眠時容不太下噪音,而丈夫鼻子不好又容易打鼾,實在困擾。在分房睡的第一個晚上,我得到這幾年來的初次好眠。丈夫在外有女人不是這幾年才有的,打從婚姻一開始他便明白告訴我,他喜歡的是有腦袋、有想法、有企圖心有容貌有身材的女子,但他家庭需要的,是一個會持家的女人,他能給予物質上的保障,卻不會給感情承諾。

 

當時我也30歲了,談過幾次小戀愛都未果,親戚們總是催我婚事,想想不過就像室友嘛,還是能給錢的雇主型,便點頭答應。關於家庭狀況他不過問,全權由我處理,頂多在需要「父親」這個形象時出現,拍拍孩子的頭,適時給予一兩句讚美,然後轉身去他溫柔鄉。

 

丈夫在感情方面一直處理的不錯,所以表面上的和樂家庭是有的,孩子們也認為只是父親事業忙碌個性嚴肅,而不是父母感情不佳,幾年來也是正常健康的成長。直到最近這一個,也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丈夫吃到了沒想像中軟的果子,還在內帶刺兒的,扎的他疼,也使我麻煩了點。誰知道這果子一吃就吃了三年,一扎進肉裡便同帶倒鉤兒的不離開,也難怪會被兒子發現。

 

說到我這大兒子,一直以他父親為努力的目標,父親絕不會錯,看來錯便是黃臉中廣身材沒知識沒內涵的家庭主婦了。他開始不願與我談心,兇惡的對我說話,眼神裡帶著憤怒和鄙視,好似這個家庭會變這樣都是我的錯一般。唉,青春期的少年總是難搞。

 

今天是他學校辦的園遊會,依照往例的我做了份便當,他也一如這三年般,皺眉、惡聲惡氣的拒絕,甩門走人。我也追上去意圖給他,但年輕人總是年輕人,才沒幾分鐘就不見人影了,看來只得照樣託小兒子等等拿給他。

 

奇怪,大兒子這戲碼似乎總演不膩。每次還不都帶回個空盒丟給我,一開始的拒絕有什麼意思?

我捧著便當慢慢走回去,一邊這樣想。

 

接下來發生的事也很戲劇性,有狗兒衝過來撞了我一下,手中的便當就掉到路上。當我彎腰正準備下去撿時,一輛小客車撞向我。

 

瞬間天旋地轉,我好像撞倒了什麼,頭很疼、身體也很疼。我聽到了慌亂的煞車聲,匆忙的腳步身越來越近,聽到有人很緊張的呼喚我,周圍一片混亂。

 

唉呀沒事兒的,我想舉起手來告訴她們別慌張,然而手卻不聽我使喚。全身上下無法動彈,眼前是一片天空。

 

開始有烏雲了,我的衣服還沒收呢。

 

不行不行,要是淋濕了就得重洗一遍,很麻煩。

 

我得起來。

 

我試著努力起身,也許老天有眼,我真的站起來了,身上也不怎麼痛了,正想轉頭告訴其他人我沒事兒,卻發現「自己」還躺在地上。

 

啊,我死了。

 

我叫王瓊,是一個家庭主婦,享年4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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