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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自稱『科兒胎胎』的女人簡短地對房裡的男孩說了幾句,雨果勉強辯認出自己的名字嵌在對話中,她猜測『科兒胎胎』正向男孩介紹自己。

 

女人面向雨果,指著男孩對她說,「燙牡。」

 

男孩有個奇怪的名字,不過雨果仍點點頭表示瞭解。

 

女人再對男孩說了一些話,最後匆匆離去。雨果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心,女人在踏出房門後似乎放鬆了些,剛才她的聲調特別高亢,呼吸有些急促……好像在緊張、擔心什麼。

 

難道是法術殘留?

雨果想起剛才為了不讓女人拿走背包,她藉著走廊陰影掩護,對女人施了個恐懼術,並在事後露出疑惑的表情來掩飾。

 

背後的男孩輕輕一笑,帶著些微輕蔑。

 

雨果聳聳肩,決定不去追究這裡複雜的關係。

 

果然如她所猜,自己被帶到孤兒院,不知道她現在看起來向幾歲?也許九、十歲,剛才在樓梯轉角那模糊的鏡面上草草掃過一眼,雨果不是很確定。

 

讓一個女孩與一個男孩住在一起十分弔詭,房間空曠的感覺也不平常。她記得以前還小時,是兩個小女孩擠一張床,八個人住在小間房裡,四張鐵床幾乎塞滿空間,只留一條約一公尺寬的公共走道。

 

而現在…似乎只有她與那個男孩住在這房間。

 

不過,管他的。

 

雨果不打算深思,也許這是此地特別習俗吧,反正現在就要回去了,也跟她沒什麼關係。她沒有理會男孩,逕自打開背包,拿出爐石準備施法。由於使用爐石需要特別專注,雨果坐上床,背對男孩盤起腿,開始將魔力凝聚手中,再投射到爐石上。

 

就在雨果施法到一半時,背後的嘶嘶聲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是蛇!

 

雨果馬上意識到,靈敏轉身跳躍躲避蛇的攻擊,快速出手捏住蛇的頭部並撐開下顎,另一隻手抓住不停擺動的尾巴,前後不到十秒就制伏住攻擊她的爬蟲類。

 

她捏著不停嘶嘶叫的小東西,放到眼前觀察。

 

灰黑色的外皮,有著魚鱗狀花紋,三角形的頭部不太明顯而略成橢圓狀……嗯,好傢伙,口腔內居然是黑色,還有小小的毒牙呢。雨果感興趣地抬眉,考慮是否要殺了牠以取樣本。

 

默不作聲的男孩此時對雨果講一句話,神情輕微緊張,他看著雨果手上掙扎不已的小蛇,伸出手心。

 

「燙牡?」

 

雨果舉起小蛇,試探性開口,這條毒蛇是一個男孩的寵物?

 

小男孩湯姆僵硬地點點頭,雨果不太確定是因為小寵物被人抓住,或單純只是因為她以奇怪口音喚他。看著湯姆裝作平靜,黑色眼睛卻一直往小蛇那兒偏去,雨果心中湧出欺負小孩子的點點尷尬。

 

唔,好吧,材料哪裡都找得到,不差這一隻。

心中感到有些可惜,雨果仍將小蛇放在地上,順手加了恐懼術,以防牠兇性大發反咬自己一口。

 

小蛇甫接觸地面,就有如避開洪水猛獸似的朝湯姆游去,湯姆蹲下來將手放在地上,小蛇猶如找到浮木般的攀爬上,在湯姆手腕處捲了一圈,不知道的人遠看還以為是黑色手環。湯姆安慰地摸摸小蛇圓鼓鼓的頭,小蛇委屈地拱著他的掌心,又黑又圓的蛇眼溼潤潤,嘶嘶嘶地像告狀,如同受到什麼委屈一般,男孩神情奇特地瞥一眼雨果,隨後走出房間。

 

被討厭了?

雨果環視空蕩蕩的房內,哭笑不得。

 

人際關係果然不是她的強項啊。

一邊感嘆,雨果一邊抓緊無人打擾的空檔,繼續剛才的工程。

 

這次施法沒被打斷,爐石開始散發白光。

就要回去了,她想,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到已宰的羔羊去詢問身體縮小的狀況,師傅應該不會拿她來作實驗……吧?雨果有那麼點不確定。

 

白光越來越強、越來越強。雨果閉上眼睛,她知道再次睜開就會在那家名叫鑲金玫瑰的旅店裡,貿易區離法師區不遠,她可以先在已宰的羔羊一樓向酒保要杯杜松子酒壓壓驚,沈澱心情,然後往木製迴旋道走去,轉幾個彎就能見到師傅,臭著臉問她任務解完了沒。

 

透過眼皮感受亮度漸消,雨果睜開眼睛。

 

依舊是那個空曠地有些孤單的房間。

 

「該死的,」雨果煩躁地搔頭,「該死的。」

 

***

 

十二歲的蘇珊娜皮膚蒼白,臉上有點點雀斑,金紅色頭髮因為三天沒洗頭而糾結成一束束,略顯暗沉,隨意地批散在肩,藍灰色的眼睛專注在單字卡的製作上。

 

她可以的,噢,她就知道自己做得到。

蘇珊娜微微脫皮的唇噘起,自得其樂地吹著不成調的口哨。

 

蘇珊娜是個好聽的名字,不過科爾太太都叫她蘇珊,或者更簡略,蘇。無論喊哪個名字,她都會回應,不過在心裡面,她最喜歡的還是蘇珊娜,那是媽咪親自取的名字。蘇珊娜有時會回想起在很久以前,媽咪喊她名字的模樣。

 

珊娜。

 

記憶中的媽咪有豐厚的雙唇,在喊『蘇』時會嘟起,像是要給她一個輕輕的吻,喊到『珊娜』時嘴巴張開,停留的嘴形在臉上猶如一個笑容,她總是笑瞇瞇,好像唸著一個珍寶的名稱。

 

蘇珊娜,我的小心肝。媽咪總是這樣說。

 

媽咪在與父親結婚以前是個家庭教師,婚後不再拋頭露面,但依舊會在家裡教導著小蘇珊娜,教她一個個的認字母,拿著背後畫有插圖的單字卡問問題,並在小蘇珊娜答對後給她一個又一個的親吻,逗得自己咯咯笑個不停。

 

你們就像兩隻不停咯咯叫的母雞!父親裝作發怒,揮舞著手臂。

 

媽咪與小蘇珊娜安靜下來,媽咪拿起單字卡,有模有樣地唸著。小蘇珊娜乖乖地低著頭,放慢速度跟著念一遍。

 

蘋果。

 

父親滿意點點頭,回到書房繼續算他的帳。

此時小蘇珊娜會與媽咪相視一眼,然後摀著嘴巴悶笑。

 

不過,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蘇珊娜輕輕的嘆口氣,翻著字典查單字,並把它寫到卡片上。

 

十歲的蘇珊娜,在白雪藹藹的聖誕節前夕失去了她的父母。一個強盜持刀搶劫商店裡的收銀機,想讓家人過節。在店裡值晚班的父親,與剛好來探班的母親,成了刀下亡魂。

 

小蘇珊娜家的親戚幫忙辦完喪事,拿走家裡的金飾與其他值錢的東西支付口中的喪事費用與稅金,賣了房子,將小蘇珊娜帶到孤兒院,原因是『家裡頭已經有五個孩子無法再負擔更多』。

 

十二歲的蘇珊娜看起來跟孤兒院的其他孩子差不多,蒼白、略瘦、灰黑色的制服洗的泛白,袖口有些脫線。但她知道自己不一樣,她識字。

 

噢,這沒什麼,孤兒院大部分的孩子都識字,多少的問題而已。

 

蘇珊娜有個目標,她想當家庭教師,就跟媽咪一樣。蘇珊娜已經十二歲了,很快的就要從公立小學畢業,其他女孩多是去紡織廠當女工,但她想繼續唸書,等中學畢業後就去找份家庭教師的工作。她相信自己能考得上學校,卻擔心孤兒院不願意負擔所需費用。

 

必須讓科爾太太認同才行。

 

秉著這個信念,當科爾太太問及有人願意交那個外國女孩英文時,蘇珊娜自告奮勇地舉手。若她能教會那女孩,就是她能當家庭教師的證明。

 

而她現在正製作單字卡,很簡單,就跟媽咪當時作的一樣。蘇珊娜抄寫著單字愉快的想,就跟媽咪一樣。

 

 

那個外國女孩叫做雨果,她只會說自己的名字,『雨果』。

這是個簡潔有力的名字,帶著中性化,蘇珊娜記得法國有個很厲害的作家,也叫做雨果。

 

雨果的黑色長髮超過肩膀,總是綁成馬尾,乾淨俐落,在她專注於認字時會垂過肩膀,然後總是被雨果用手掃到背後。蘇珊娜覺得這個動作好美,有一次在私底下嘗試,發現自己不適合馬尾時便放棄了。

 

談到學習,蘇珊娜不得不說,雨果是她教過以來最認真、最勤快、也是最優秀的女孩(如果把之前五歲的小潘西、四歲的小艾咪與三歲的小喬伊也算進去的話)。她一天就學會了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一個禮拜不停的看著自己作給她的單字卡,到了第二個禮拜的星期四下午,雨果已經能交談簡短的會話。

 

這裡面有百分之五十是她教得好。

蘇珊娜得意地抓抓鼻子,她喜歡這個詞的發音,『百分』。

 

當然啦,安靜、專心聽講的雨果也佔了一半的百分比。

 

這讓蘇珊娜決定要將雨果納入交友範圍,但首先要明白這女孩的行事作風與個性,她可不想因為朋友的爛攤子而搞砸自己當上家庭教師的機會。

 

蘇珊娜偷偷跟隨雨果一整天,觀察她在學習之外的態度。她發覺跟學習一樣,雨果一直處於安靜、有禮而微微疏離的氛圍,不會太過出風頭像喬安那做作的傢伙頻頻惹人注意討科爾太太的歡心但也很聰明,沒被捲入愚蠢的事件中例如吉米與彼得那群白痴居然計畫去偷廚房特別為科爾太太製作的小餅乾。

 

聰明、懂得謙虛的女孩。

 

蘇珊娜如此評論。

 

唯一一件令蘇珊娜感到有些遺憾的是,雨果居然和那傢伙住一起。

 

湯姆‧里德爾。

 

蘇珊娜打了個寒顫,覺得既噁心又可怕,院裡的孩子都不願叫他湯姆,而是以『那傢伙』代稱,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詭異了。

 

他霸道、陰沉、狡猾、邪惡……所有的負面形容詞都可以套用在那傢伙身上,特別是邪惡

 

上一次大夥兒正排隊領伙食,那傢伙居然堂而皇之的插隊,嘿!蘇珊娜怎麼能忍受這種事情!於是她開口阻止,並說了一句話:

 

「你有沒有家教?難道你母親沒教過你排隊的禮貌?」

 

就這麼一句話,那傢伙的臉色面無表情,接著下一秒一群蟑螂從各個角落爬出,瘋狂的飛撲到蘇珊娜身上!

 

噢!噢!噢!不,她不能再回想了,停止,蘇珊娜,停止,深呼吸,對,她可以做到的,對,很好。

 

蘇珊娜忍不住去問雨果與那傢伙相處的情形,假使慘不忍睹,她一定要向科爾太太要求把雨果調來他們房裡,其他的女孩也很想認識雨果,整晚央求著蘇珊娜介紹給她們呢。

 

「湯姆?」雨果想了一下,「安靜的男孩,有點害羞。」

 

安靜她可以理解,但害羞

蘇珊娜睜大眼,「你不覺得…不覺得他有一點……邪惡?」

 

「喔?」雨果楞了楞,接著像是回憶起什麼,微微一笑,「還好而已。」

 

M� l�F� hҮ rmal>科爾太太轉動門把推開房門,提高聲調道:

 

「湯姆,你有新室友了。」

 

黑頭髮的男孩面無表情的站在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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