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感覺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一般,酸痛的不能自己。

 

「唔…」嘗試抬起手臂,卻猶如千斤重,一動也不能動。

 

「不准動,除非你想殘廢。」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從上方傳來,「要什麼我替你拿來。」

 

這聲音有點熟悉…我連轉動脖子的力氣也沒有,看不到那人面孔。

「鏡子…謝謝。」即使喉嚨如火燒般乾渴,我還是選擇檢視自己。

 

那人沉默了一下,可能是被我的要求搞迷糊了。腳步聲逐漸遠離,接著是開抽屜翻東西的唏囌聲,其中還參雜嘖嘖的不耐聲響…我想我大概知道這是誰了。如果…如果真是我所想的那人,那是不是代表我…

 

一隻手拿著鏡子遞到我面前,好讓躺在床上的我不必伸手拿,也能看到鏡內的反射。看見鏡內那黑髮黑瞳、面容普通的熟悉面孔,我安心地喘了一口氣。

 

還好,我還是我。

 

「謝謝你,飛坦。」我用著嘶啞的氣音道謝。

 

「哼。」他冷哼一聲,將鏡子拿走,力道輕柔地將我扶坐起來,遞了杯水到我乾裂的唇邊。我感激地望他一眼,隨即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待杯底全空,飛坦拿走了杯子,隨意擺放在小桌子上。他走到床尾坐下,雙手交叉在胸前,非常有審判的架式。

 

「…好了,你現在最好給我交待清楚,為什麼會在那個地方出現?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有所隱瞞,要不然……哼哼。」他咧出白晃晃的牙齒。

 

明明是溫暖的室內,我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實在是飛坦的氣勢太過兇猛…好比小時候最令人畏懼的訓導主任一樣。本來我還想稍替西索遮掩一二,畢竟這種隱私的事情不好隨便講…但我才吞吞吐吐的開頭,在飛坦淫威的逼視下,馬上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說了。

 

「嗯哼…」飛坦摸著下巴,「所以,你就回應了那奇怪的聲音?」

 

我點點頭。

 

「你是白痴嗎!」飛坦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暴怒的樣子好像打算馬上就要揍我一頓,「什麼也不知道還敢隨便搭腔?這麼勇敢?隨隨便便就把身體給別人?如果要不回來了怎麼辦?你說說看啊!」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床頭方向縮了縮,結結巴巴的解釋,「啊…啊當時情況危及、我…我也就沒想到那麼多…」講著講著,看到飛坦依舊陰沉的面色,忽然覺得委屈起來,「…不然你說我能怎麼辦?等死?還是等著變成另一個人後讓西索追殺?這種事情講出來會有人信嗎?會有人相信我才是王瓊嗎?會嗎?」

 

不行,眼淚要掉下來了。我把頭垂向另一邊,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失態畢露。

 

房間安靜下來,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忽然,放在棉被外的雙手被溫暖覆蓋上,飛坦不知何時從床尾移動到床邊,大掌握住了我的手,他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左方地板,「眼淚什麼的我都沒看到…嘖,女人就是麻煩。」

 

我感覺複雜地看著他,忽然起了玩心,「…那聲音呢?」

 

「聽不見聽不見!」飛坦不耐煩的吼,耳根子帶著一點紅,「老子暫時性失聰總行了吧!」

 

我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飛坦轉過頭瞪大眼睛,彷彿想把我一口吞掉。

 

回握住飛坦的手,感受著粗糙的繭子與疤痕,我低聲道,「飛坦,謝謝你。作為一個朋友,你真的是非常體貼,我很感動。」

 

「…朋友?」飛坦不知為何激動起來,「老子才不是什麼鬼朋友的鬼體貼!是…」

 

我驚愕望著他。我會錯意了?

 

他金色眼眸熊熊燃燒,憋了老半天,最後才吐出一句,「…是房租!」他頓了頓,僵硬補充道,「我是個好房客。」

 

…傲嬌。看著他僵硬的轉著脖子,耳朵全部泛紅,我忍不住感嘆,飛坦就是個傲嬌。

 

但我沒說出口,你知道的,傲嬌絕不認自己是個傲嬌,急了還會惱羞成怒。

 

所以我只是默默垂下眼,在心裡偷笑,不做任何評論。

 

飛坦像是想起什麼,皺著眉問,「你說,那個附在妳身上的是什麼東西?裡頭有點詭異。」

 

「我想想喔,她說她叫什麼來著…」我偏頭思考,腦筋轉了好一陣,忽然想起什麼,臉色瞬間慘白,「…她叫奈美提佳。」

 

後來我渾渾噩噩了很久,畢竟一個死去千年只出現在惡夢中的角色,忽然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生活中,這種情境劇也太驚恐。飛坦喊了我幾次,試圖與我溝通卻效果不佳,沒耐性地甩了門就離開了,臨走前還烙下一句話,叫我好好想想,到底是碰到了什麼鬼東西才惹來這鬼玩意兒。

 

這沒良心的傢伙,虧我剛還誇獎他!

 

沒人扶持,只好自己哼哼唉唉忍著酸痛與不適躺下,心裡嘀咕地抱怨。

 

 

之後幾天飛坦完全不見人影,我只得自力更生。還好的是,不知道是身體修養夠了還是離開了娜莉詭異的監牢,我不再有麻痺或暈眩的情形,也可以使用『癒』將自己治療個七七八八。有能力從床上起來,終於不必擔心會有【特報!知名電視劇劇作家離奇餓死床上!情殺?自盡?】之類報導出現。

 

可喜可賀。

 

幾乎是僵著身子遲緩著步伐到廚房給自己弄點吃的,填飽肚子後,懶洋洋攤在沙發上。電視機螢光幕閃爍,語調高亢的女主持人滔滔不絕推銷著產品,弄的我有些昏沉。眼睛半開半闔,一些模糊的片段與頭緒在腦中迴盪。

 

…石板刺人的冰冷……宛如魔咒的喃喃女聲……硬……

 

就在有什麼正要浮出來時,刺耳的鈴聲劃破這溫暖而令人遲鈍的氛圍。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有些手忙腳亂翻找著手機,「喂喂——?」

 

「老天,你終於接電話了!」瑪吉在電話那頭劈哩啪啦,嗓門大到我忍不住將話筒遠離耳朵幾公分,「到底是怎麼回事?上星期說好延遲一小時,結果人就消失了一個禮拜!大姐你行行好,這邊就快開天窗啦~天知道這星期是怎麼熬過來的…我們可是絞盡腦汁地剪接幕後花絮或番外,沒被抱怨電話炸斷電話線可是萬幸了——所以說,你現在到底在哪裡呀?」

 

我掏掏耳朵確認那方不再大吼,才略帶抱歉語氣地稍微講了下這陣子的遭遇,瑪吉倒是沒多見怪,還說西索這傢伙從頭到尾就是個惹禍精、標準禍頭子。

 

「…不是我在說,你倒是在他身邊活最久的人了,真讓許多人跌破眼鏡。」他嘮嘮叨叨比我還像中年人,像是感嘆什麼,忽然話題一轉,認真建議道,「對了,你很久沒回流星街了吧,要不我們這次約在坦諾客斯家?巴上次還在抱怨些小子們翅膀硬了,都不回來探望之類狗屁話。」

 

***

 

熟悉的味道撫過鼻端——那種混合垃圾、廢棄物、欲望與掙扎的氣味。

 

看著一座又一座的廢棄山堆,我瞇起眼睛……打了個噴嚏。

 

「…啊嚏、啊嚏!」無法控制地打了連續噴嚏,我揉著流淚的眼,「…啊,果然怎麼都不能適應啊,我這過敏的爛鼻子。」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只有風聲呼嘯。

我轉過身,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說,「啊…不好意思,只是想看看風景,還麻煩你陪我出來。」

 

穿著和服的黑髮少女沒有開口,漆黑的雙眼沒有情緒,無表情地站在我身旁。

 

「現在時間也還早,我想抽空去看看以前住的地方,可以嗎?」我看了看錶,詢問道。

 

她垂眼思考一下後點點頭,我友善的露齒一笑,跟少女講明了方向,兩人并著肩行走著。

 

 

接受了瑪吉的建議,我在隔天就出發前往流星街所在的優路比安大陸。雖然飛艇的等級不錯,依舊花了幾天的時間,我也趁機好好休息,到了目的地也好的差不多。

 

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到了S——中間還讓我重溫了幾次小攻擊,忽然發現自己身手俐落起來,果然綁架冒險會增加經驗值——來到坦諾客斯家後才發現…帕理那小子結婚了。看著抱著孫子對我獻寶的巴,我真不知是要恭喜他,還是先掐著他脖子問為何沒發喜帖給我。

 

好歹帕理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結婚居然不知會我這長輩(?)一聲,真是……

 

「怎麼樣?」巴眉飛色舞,逗弄著小孫子,「我家的蘭德可愛吧~哎呀,居然抓住爺爺的手指了,小蘭德你真棒,對不對呀~?咕唧咕唧~」

 

看著肌肉大叔臉上充斥母愛,非常違和。

 

我實在忍不住,一把將嬰兒搶過來。看著軟Q的臉頰和藍色水汪眼睛眨呀眨,忽然露出無齒笑容,粉嫩嘴唇還牽著透明絲線……我整個心都軟了。

 

「喜歡就自己生,別搶人金孫。」

 

看我玩的差不多,巴神不知鬼不覺地一順,原本我懷中的小蘭德像變魔術般回到巴那裡,小蘭德睜大水藍眼睛,揮舞著小手,一點也不害怕,似乎很開心地咯咯笑了起來。

 

眼巴巴看著小蘭德離去,空蕩蕩的胸前若有所失,我咬著手指計算讓西索生個娃給我玩的可能性。

 

「帕理那小子是和諾金家族聯姻,婚宴上來的人有些複雜,所以他才沒寄帖。」巴像是察覺到我的哀怨,輕描淡寫說著,他眉毛一挑,「正好今晚是私人滿月席,除了兩家人外沒太多不相干的人士,你也來吧,就當是給他夫妻倆的道賀。」

 

我想了想,反正瑪吉通知我他明天才到,今晚也沒事情,也就答應了。

 

巴滿意地帶著孫子走了,離開前他打了通電話,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黑底碎白櫻花和服的少女出現。

 

「最近S區有點亂,元老會裡頭有些問題……跟你說這些幹麼,反正你也不懂,嘖。」他揮揮手,歪嘴表示不以為然,「這人是坦諾客斯家僱的短期保鑣,宴會還沒開始前就先跟著你,免得到時候誤闖禁區還是得罪什麼人,我們可麻煩死了。」

 

巴這傢伙…就是嘴硬。雖然當我告訴他出去流星街以後的遭遇,包括找到了西索,以及前陣子的綁架事前時,他還嘲笑我本事低又弱才會被人抓走,結果還是派了保鑣給我…真是。

 

心裡有些暖暖的,我看著巴離去的門好一會兒,這才轉過來跟少女打招呼。

 

「你好,我是王瓊,請多指教。我該怎麼稱呼你才好?」

 

少女用漆黑雙眼看了我一陣子,像是在打量一般,這才慢吞吞開口,「……嗯,我是柯特。」

 

「柯特啊,真是好名字。」我稱讚著像日本精緻娃娃的少女,她連手中摺扇都很有日本風味,笑笑說,「我們出去走走好嗎?對了,不知道柯特有沒有看電視劇的習慣?那個最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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