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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去哪裡?」

 

這次娜莉沒有甜甜地叫喚我『姊姊』了。

 

「抓住她,帶下地牢!」

 

娜莉尖著嗓子,打了個響指,剛才不知躲到哪去的僕人保鑣們從四面八方湧上,架著我繞過七八個彎,把我丟到一個陰暗的石牢。

 

得罪了人家主人,員工們對我完全沒什麼好態度。一個男傭人惡狠地將我推進牢房內,也不顧我有沒有站穩,隨著他們一推,我整人狼狽跌在潮濕冰冷的地板上,頭更暈了,地窖特有的潮味撲鼻,我一陣止不住地反胃。

 

穩了穩身子,我感到眼前的光源被遮住。

 

抬起頭,娜莉臉色陰晴不定地站在牢房面,眼角明顯有淚痕,「…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離開我?西索大人他……現在,連姊姊也要離開嗎?每個人…沒有人願意留在我身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西索大人……你也想要、殺了我……?」

 

娜莉神經質地啃著手指,不停喃喃。我穩住暈眩,藉著餘光打量她,這才發現娜莉原本可愛的髮髻鬆了,水晶髮飾不知掉到哪去,髮絲一撮撮地亂七八糟。精緻的白裙現在佈滿髒污,還滲著點點血跡,整個人比我還狼狽不堪。

 

約會看起來不太順利。

我默默下了結論。

 

我噤著聲,一動也不動縮在角落,悄悄看著娜莉瘋狂地原地繞步,臉上神色是懼怕中帶著絕望。

 

「…不行…這樣不行…」

 

自言自語的娜莉忽然轉過頭來瞪著我,藍眼貯顏色深沈,腦袋裡不知計畫什麼,神色不定。也許是地窖空氣不流通,我感到一陣呼吸困難,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也隨之起舞。

 

像是決定了什麼,娜莉匆匆離開了。

 

 

低溫讓我縮了縮身子,用力咬住嘴唇,卻不住地顫抖。

 

…不要害怕,王瓊,事情還沒到最糟的地步…你還活著,不是嗎?冷靜下來,養精蓄銳,一定能逃出去的,一定能。我給自己打氣,強迫自己閉眼休息好恢復體力,但沒真敢睡著,我怕一個不注意就給人宰了。

 

才闔眼沒多久,寂靜的牢房就傳來動靜。兩個粗壯的僕婦下來,將我人半拖半拉的跩出石牢。我糊里糊塗地被人帶到一間大浴室,還搞不清楚狀況,面容比較嚴肅的那位僕婦就開始…脫我衣服。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住手!變態!」

 

這該不會是…所謂的『開百合』吧?我不要啊!

 

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兩位僕婦對看一眼,臉蛋比較圓潤的那位開口,「這位小姐,我們只是奉命讓你潔淨,沒什麼其他意思。大家都是拿人薪水,麻煩你配合一下,要不等一下怎麼了…場面也難看。」

 

我尷尬了一下…好險剛剛沒喊性騷擾。

 

在兩個婦女的盯睄下,我快速將自己洗了成個香噴噴的白嫩皮,非常合作。兩位員工十分滿意,對待我的舉動就沒那麼粗魯,不過依舊是兩人依舊卡的緊緊,一點隙縫也不留。我換上純白的連身即膝裙,被她倆一左一右夾持著,繞了幾個彎來到一扇高挑置頂的大門前。

 

青銅的門板上刻著複雜的雕文,我看了一眼,莫名的不適感從胃爬升到頭頂。

 

剛還與我『親密接觸』的兩個女人使力將我推進去,我還來不及反應,碰的一聲,背後的門板已緊閉。這裡十分空曠,看起來像大殿堂,兩邊石牆上的整排蠟燭燃燒著,火光搖晃,雖然沒有現代化的大白燈那樣亮,卻也讓裡頭大致清晰可見。

 

「姊姊你終於來啦?快來這邊坐嘛。」

 

娜莉冷不防地出現,巧笑倩兮拉著我臂膀,就要往裡頭走。我心裡縱是千八百個不願,還是隨著她走。一是沒體力可抵抗,二是想降低對方戒心,以便伺機行動,三來…她笑容很甜美,卻讓我從心裡發顫,好可怕。

 

娜莉牽著我的臂膀,一個嬌弱的女孩子,不知哪來生的大力氣,連點空隙都沒留,硬生生緊箍著我來到房中央。

 

「姊姊,你知道嗎?我想到好辦法可以讓西索大人不生氣了。」

 

娜莉藍眼睛閃著光芒,眨呀眨地看著我。這麼多年與人相處,我又怎麼不知道她的想法,配合地開口問,「…是什麼好方法呢?」

 

「很簡單吶,只要我變成姊姊,那西索大人怎麼會討厭我呢?這樣一來,還可以天天跟西索大人在一起,永遠也不會分開……」她神情狂熱地望著半空,嘴邊掛著一抹奇異地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姊姊,很棒吧?」

 

棒個屁。

 

「……嗯。但是你要怎麼變?」

 

我們兩人身高體型不同,全身性整型下去還是會有差異的。如果,如過真的整出個一樣的,那她會怎麼處理我…?

 

想到這裡,我冒了滿頭大汗。

 

「姊姊該不會以為是整型了吧?沒那麼粗糙濫製。是全面性的變…把我們兩的靈魂交換就行了,就算驗指紋和DNA也分辨不出來呢。」娜莉笑得燦爛,接著忽然像是發現說溜嘴,俏皮地把食指束在嘴唇上,「噓,這是秘密。」

 

我講不出話來。

 

「姊姊不必擔心,」也許是看見我慘白的臉色,娜莉居然安慰起我來,「這法術絕對不會失敗…『它』從來沒有出錯過呢。」她點了點頭上的銀色冠冕,得意地笑了。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那…你變成我後,我又會跑到哪裡去?」

 

「姊姊真是好笑,」娜莉張大眼不可置信地瞧著我,「都說互換了,當然是換到我身體裡呀。不過西索大人對『我』很生氣…姊姊要保重自己吶。」

 

好惡毒…我再也忍不住,一鼓作氣推開娜莉,拔腿就想跑開。沒想到跑沒幾步,腿越來越軟,接著整個人便跌到地上。我驚恐地回頭,只見娜莉嘴角噙著詭異微笑,燭光在她眼貯裡閃動,整個人散發瘋狂氣息。

 

「姊姊以為…在我說了那麼多後,你還走得了嗎?」

 

娜莉跩著我的手臂,硬是把我拖到石台上。我這才發現石台周圍畫了好多詭異的符號,就像是…一個魔法陣一樣。她拿起小刀,往我手腕上就是一割,一道深深地口子出現。我疼痛地抽搐,卻無力反抗,眼睜睜地看著鮮紅的血液從傷口中流出,順著手腕滴到畫有符號地面。

 

娜莉毫不猶豫地往自己手腕上也劃下一刀,好似這白嫩如藕的手臂不是自身長的一樣。她舉起被割傷的手,讓鮮血能更順利的流到那堆鬼畫符上。

 

我開始有些頭暈,大概是因為失血關係,身體也在發冷…勉強瞥見地板,奇特的事發生了,那些符號開始發光…娜莉口中喃喃有詞,像在唸咒一樣。

 

我感受到一陣又一陣的擠壓,好像有誰正把我身體當毛巾擰,想擰出個什麼來。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成為別人…也不想死……不要…!

 

呼吸越來越困難,我沒受傷的左手緊緊抓著胸口,忽然碰到了硬硬的東西…是綠松石…!索爾、索爾……

 

我在心裡不停的呼喚卻得不到一絲回音,身體溫度越來越低,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楚,真的…沒辦法了嗎……

 

此時,一個模糊的聲音在腦海中出現:

 

【…呼喚我……呼喚我的名……】

 

***

 

娜莉專心致志地唸著複雜咒文。

 

背後有些騷動,但她不怎麼擔心,自己已經用念把姊姊全身麻痺,連根指頭都動不了…她很放心。

 

其實自己對姊姊的感覺是很複雜的…咒文快到尾聲,娜莉感受到一波波強烈的擠壓,她模模糊糊的想。

 

在迷戀上西索大人時,曾經瘋狂地調查偶像相關的身家資料,但是訊息少的可憐…紅髮男子有基本身份資料,但娜莉看得出來那是偽造的。不不不,那些證明非常逼真,連政府相應資料庫裡也有相同的一份…但是太乾淨、太平凡了,不可能是強大的樓主所經歷過的人生。

 

娜莉唯一能確認的只有西索大人的樓主身份,和最近冒出來的『親人』。

 

娜莉十分緊張這個莫名其妙的『瓊.王』,曾經潛伏去偷看,結果讓她放心了…但有些許的羨慕。

 

…小瓊姊姊對西索大人真的是非常好啊,就像是家人一樣。

 

家族裡的那些人,看重的是她能與冠冕溝通的能力。親人的小心翼翼與阿諛奉承,只是因為『聖女』的身份,而不是『娜莉.華特奈』這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娜莉一方面羨慕著兩人間那溫暖的氛圍,卻又無法忍受有人與西索那麼親近…       

…不過,現在不必困擾了。

 

唇間吐出最後一字咒文,身體忍受著最後也最為強烈的一波筋孿,娜莉閉起眼睛微笑,內心充滿幸福的喜悅。

 

突然間,不知出了什麼差錯,原本快脫離的靈魂被重重壓回身體裡!

 

彷彿被重石擊壓,娜莉彎下腰來,整個身體捲曲成一團不斷乾嘔,內心充滿震驚…怎麼回事?!出了什麼差錯?難道是冠冕…不,冠冕不可能會有問題…難道……

 

原本應該安靜的背後傳來析囌聲,娜莉緩緩回過頭,睜大了眼睛。

 

***

 

這次的目標好巧不巧,正好是西索交往的女人之一。然而西索一點餘情也沒有,毫不猶豫地將女伴出賣,還如同遊戲般地答應幫忙把目標引誘出來。

 

真是無情的男人吶。

俠客這般感嘆。

 

「…少在那邊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芬克斯聽了,不由得啐道。

 

但計畫進行到一半,西索那詭異的傢伙突然對目標發動攻擊!

少女負傷逃走了。

 

被打亂步驟,俠客氣急敗壞地質問。穿著小丑服的男子詭譎地舔著手指,「小老鼠會帶來更大的寶藏呦」說完咯咯笑了起來。

 

 

等到一行人追蹤到目的地的古堡,跟著收發器來到地下室,所見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

 

大量血跡蜿蜒在石板地上,一個身著白色連身裙的少女背對著眾人,站著仰望虛空,裸露出的肌膚與衣服上接浸染著片片血花。在她不遠處有個蜷曲的黑影,一動也不動。

 

「請問,是娜莉.華特奈小姐嗎?」庫洛洛有禮的問候,彷彿不過是一次稀鬆平常的拜訪。

 

少女緩緩偏過頭來。

 

「…小瓊?」

 

庫洛洛愣了楞,隨即制止一旁欲上前的飛坦,「…有異,氣息不對。」

 

飛坦抿抿嘴,握緊了傘柄,聽從指示。此時,眼尖的俠客發現目標物冠冕的蹤跡,低聲彙報給團長。這次來的成員不多,只有庫洛洛、俠客、飛坦、芬克斯與西索,長於直覺判斷的瑪奇並沒有出席。這讓庫洛洛有點苦惱…但也只是一點而已。

 

還不等庫洛洛下指令,西索毫不猶豫大步踏了出去,「小不點兒~終於找.到.你.了.唷

 

『王瓊』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朝她接近的小丑。忽然,從她身上竄出兩三條藤狀物,惡狠狠地就是往西索身上扎!饒是西索反應迅速,也讓長藤劃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痕。他睜大了鳳眼,隨即笑了,猛然舉起拳頭對少女展開攻擊!

 

兩人一來一往,攻勢猛烈,長藤在牆上與地面留下一條條的痕跡。西索欲靠近卻每每被亂舞的長藤逼退,身體所散發出的戰鬥意識越發濃烈而瘋狂,原本銀色如月光的眼睛也漸漸變化。

 

芬克斯津津有味地看著,時不時發出喔嘆,俠客則趁機將戴在另一個女人頭上的冠冕拔了下來,沾沾自喜拿到團長面前炫耀。飛坦目不轉睛盯著戰鬥的兩人,沒拿傘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庫洛洛饒富趣味的觀看,淡淡提醒,「飛坦,還不行。」

 

此時,西索抓住了從正面劈來的長藤,使勁往自己方向一拉!『王瓊』措手不及,往前一跌,西索瞇起眼睛,正要從空隙方向擊去,卻瞥見對手嘴角奇異地彎了彎,忽感到一陣殺氣,背後冷不防被另一條長藤攻擊,刺穿了右肩。西索完全沒有猶豫,右手迅速偷襲,掐上了『王瓊』的脖子!

 

兩人都停止動作了。

 

血液由長藤尖端緩緩滴下,在寂靜的地下室中響著滴答聲。

 

其他幾條藤蔓在空中威脅似蓄勢待發。

 

「明明可以刺穿心臟的呢~」西索不在意自己的傷口,把『王瓊』拉的更近些,他舔著唇,「放水的話,我會很生氣喲。」

 

『王瓊』漠然直直看著西索,一串奇怪的語言從她嘴裡吐出。

 

這語言似曾相似,西索皺眉,一時間想不出在哪裡聽過。

 

在一旁沒有行動的庫洛洛眼睛亮了亮,「她說,『她阻礙我殺死你』。」他從陰暗處站了出來,新奇地打量著『王瓊』,「是索羅亞古語呢,真是流利又漂亮。」

 

接著微微笑,使用標準紳士態度問候,【你好。】

 

原本無表情的『王瓊』偏過頭來略為驚訝抬眉,隨即恢復平靜,姿態高傲地點點頭。

 

【請問,如果我沒猜錯,你口裡的『她』,指的是這身體原本的主人吧?】

 

『王瓊』睥睨看了庫洛洛一眼,像是承認他的猜測。即使脖子上掐著指節分明的手,臉色微發白,依舊不減威勢。她回過頭看向西索,上下打量這個掌控她性命的男人,忽然皺起眉頭。

 

【…要醒了嗎,哼。】

 

她喃喃道,表情逐漸迷惘,眼神變得空洞,飛舞的藤蔓也迅速收回體內,表面上的肌膚一片光滑。幾秒鐘過後,原本澎湃的懾人氣勢消失,黑色的眼睛恢復些許生氣。

 

少女瞇起眼睛像是想看清現況,吃力抬起手放在西索手臂上,「…西索?還好你沒事…」像是放下了內心重擔,她微微笑,接著兩眼一閉又昏迷過去。

 

庫洛洛看了飛坦一眼,飛坦得到了許可,快速移動到西索前面,冰冷道,「放開。」

 

「啊啊~人家還沒打過癮呢…」西索略為可惜道,很乾脆地放開了無意識的人,「嗯哼,不行了~都亢奮起來了喲…得趕快去找個小蘋果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飛坦抱起少女,朝庫洛洛點點頭後也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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