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羅?你…」
還來不及提出疑問,馬上被一連串的話語打斷。
「喔我的天啊!真的是小妹,喔我真不敢相信,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面了呢!回去要好好炫耀一番哼哼哼葛雷這個大老粗一定會後悔把外借人手這種事情推給奴家喔呵呵呵呵~」
基羅先是雙手捧頰,接著突然磨著他那一口銀牙恨得牙癢癢貌,而後笑得花枝亂顫。隨後我對他解釋一番,從我為何會搭飛艇到怎麼出現在乘客不該出現的地方。基羅聽後用纖纖玉指拍拍胸,告訴我一切就交給他。
只見纖細男子踩著搖曳生姿的步伐,側頭在女郎耳際講了幾句,原本仍大叫「基羅你這傢伙別想了我不給走後門」的虎姑婆霎間眉開眼笑,跑過來攬住我的肩,一副閨中密友的模樣笑道:
「什麼啊,原來你就是老爹讚不絕口的點心師傅,來來來,你看需要什麼材料我講,廚房家私隨便你用~」
咦?
我有些摸不著頭緒,不過還是有禮的彎腰答謝當道:
「那個,我叫王瓊,真是謝謝您了,我會很小心使用的。」
「很好很好,」女郎讚賞的摸摸下巴,隨即咧嘴笑,眼中閃著光芒:「我是摩卡卡,餐廳的主廚。我很期待你的點心,不要讓我失望唷。」
唔,我怎麼覺得有點冷…
…
因為時間關係,這次我不打算做麻煩的千層派,而是選擇餅乾著手。
將奶油塊切片放到瓦斯爐上,邊加熱邊攪拌,等到微微融化時關掉爐火,等到奶油拌成泥狀後,我將準備好的蜂蜜與蛋加入打勻,嘴裡哼著小曲,拿起麵粉混入其中,慢慢的將它搓成麵團。
一般在此即是壓模送烤箱,但我想做些特別的,於是打開自製蘋果醬的罐子,將果醬包入分好的小麵餅中,並在其中夾附上一小片新鮮蘋果。雖然簡單,卻是個頂需精細的活兒,整體麵餅塊的厚度需控制在0.7~1cm內,否則會成個不是蛋糕也不是餅乾的四不像,這樣就不好吃了。
在我小心翼翼將最後一塊生麵餅完成包覆後,忍不住吐了口氣,用手背擦擦額角汗水,把生麵餅們排盤送入烤箱,接下來只要等個15~20分鐘就行了。
…好了,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要做些什麼呢?
平常在自家廚房我通常是開始整理打掃,不過今天做的是簡易食譜,並沒有用到太多器具,等我收拾完畢後還有十分鐘。雙手反插腰,我盯著烤箱裡的餅乾,很高興目前尚無烤焦。
「對了,來泡茶吧。」
我捲起些些掉下的袖挽,打開剛才放麵粉的櫃子,記得上層似乎是茶葉的樣子…
…
十分鐘後,我捧著兩大盤餅乾和一壺香濃的紅茶走出廚房。
摩卡卡和基羅兩位廚師明白烹飪需要時間,臉上絲毫沒有煩躁,兩人還玩起跳棋來。然而我想待在房間等的那位暴躁小子應該快到極限,便同兩位興致勃勃的廚師提問介不介意等會兒一起到餐廳來場下午茶,徵得同意後,我拿起牆壁上的室內電話撥打,響不到兩聲就被人接起,急促而不耐的聲音開口道:
「誰啊?」
「飛坦?是我。點心已經做好了,收拾一下來餐廳吧。」
停頓,想了想,我又補道:
「順便請你的老闆跟同事一起來,我做的還滿多的。對了,記得叫酷拉皮卡喔,你知道他是誰吧?就是那個金頭髮的少年,長得很漂亮的那個,你之前在餐廳也有見過他…」
話還沒說完,飛坦拋一句「知道啦」就掛斷。我看著傳來嘟嘟聲的話筒,決定有機會要給他來場電話禮儀教育。
放下電話我轉過身,對摩卡卡及基羅微笑道:
「走吧。」
***
到了餐廳門口,遠遠地就看見考古團一行人。
庫洛洛教授專注的看著手中精裝本,俠客先生聚精會神的在玩手機,大概是電動吧我想,飛坦無聊的翹起二郎腿晃呀晃,見我出現眼光一精:
「快點,慢吞吞的想餓死誰啊。」
如此說著但一點都沒有起身幫忙的意味。
…不肖,真不肖。
「讓我來吧。」
酷拉皮卡不虧是我看中(?)的好孩子,放下書本站起來,極熟練地接過我手中那裝有大茶壺及數個茶杯的托盤,一手托著另一手還可以幫我拉開椅子。
餅乾在桌上散發著剛出爐特有的香味,庫洛洛與俠客停下手邊事抬起頭,飛坦搶先拿了一塊,嘴巴嚼著還大言不慚的評論:
「嗯,有點奇怪但還可以啦。」
我抽著眼角,壓抑著想把他拖去旁邊好好教育一番的衝動。
…不行不行,人家老闆跟同事正看著呢,冷靜點王瓊…
「小妹,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
基羅開口提醒,時不時對酷拉皮卡拋著媚眼。
酷拉皮卡打了個顫抖。
「抱歉抱歉,考古團的各位,這是基羅先生和摩卡卡主廚,他們都是這兒餐廳的廚師,我邀請來一同共進下午茶。」
先是對酷拉皮卡他們介紹,接著轉頭對兩位廚師說:
「基羅、摩卡卡小姐,這邊分別是酷洛洛教授、俠客先生、飛坦和酷拉皮卡,他們是我這次隨團翻譯的同事。」
庫洛洛從座椅上起身,伸出手來溫和而略帶驚奇笑道:
「摩卡卡.秘魯主廚嗎?久仰大名,沒想到您是這艘飛艇上的主廚,那本《食在彈指》的見解獨樹一格,如果有機會,希望能與主廚您好好交流呢。」
「嗯你好你好。」
摩卡卡心不在焉的握手晃兩三下,很順理成章地在庫洛洛拉開椅子後坐下,用剪短與指尖平齊指甲的手指捻起一塊餅乾,細細嚼著,表情煞是認真。
庫洛洛沒有因為摩卡卡的敷衍表現尷尬,他微微一笑對我道:
「謝謝小瓊今日的邀請,那我就不客氣了。」
接著回座後拿起一塊餅乾品嚐,咬一口後停頓一下,看我一眼。
我有些緊張道:「果然很奇怪嗎?」
「不會,有令人熟悉的…」
庫洛洛話說到一半,摩卡卡衝過來抱住我,開心的直蹭我的臉: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老爹說你很特別果然是真的,我真是太開心啦!」
「哪裡,您過獎了…」
我不好意思的抓著衣角,摩卡卡卻嚴肅的抓起我的臉,眼對著眼道:
「沒有過獎!這餅乾的糖與麵粉比例恰到好處,你還添加了蜂蜜是吧?果醬餡融化的程度剛好,蘋果是現切而另外包覆,麵餅接縫一絲不露,厚度卻仍保有餅乾該有的酥脆,一口咬下彷彿美妙的三重奏在舌尖表演……你,很棒。」
她認真而閃亮的祖母綠眼眸鎮住我了。
「…可是…這只是很平常的…家庭料理…沒有…我…」
微張嘴,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從來沒有。
空氣中散漫著微妙的氛圍。
「很好吃,這種餅乾是我第一次吃到呢。」
酷拉皮卡揚起微笑,眼睛笑得彎彎地對我說。
「本來就沒人跟你說難吃啊笨蛋。」
飛坦用眼神鄙視我,臉上紅紅的。
…是茶太燙了嗎?
「嗯嗯…嗯嗯嗯,唔唔嗯嗯。」
俠客嘴巴裡塞了不知道幾片餅乾,一手端著又挾著兩三片餅乾,另一手比了個大拇指。
「正如摩卡卡主廚所言,小瓊的廚藝不容小覷呢。」
庫洛洛言語稱讚我,眼睛卻看著摩卡卡,他話鋒一轉:
「但是,這餅乾有個缺陷。」
「喔?」聞言摩卡卡感興趣看向他,手指習慣性撫摸下巴:「有趣,你說看看。」
「從味道上而言,小瓊的餅乾的確很棒,但是這個食譜在實踐上,有個無法跨越的障礙。那就是,這道點心只能由手指靈巧和極有耐心的人來做,雖然烤餅乾整體時間不長,但是前置作業的失敗高,也使得一般人對於這食譜望之卻步。」
庫洛洛停頓,黑眸直望著摩卡卡的綠眼貯,肯定道:
「一個無法普及的食譜,經過時間流逝,總有一天會在這世界上消失。」
摩卡卡笑了。
有一種人,他長得普普通通、不是特別好看,但當他笑時,會讓人覺得這世界真美好…好像聽見戀人的低語、母親的呼喊、孩童開懷的笑聲一般,會讓人暈眩。
我想摩卡卡就是這種人。
「看來庫洛洛先生還真的有拜讀我的大作,不是隨便說說而已嘛。」
「哪裡,我想摩卡卡小姐不願當美食獵人的原因,也是因為如此吧。」
「沒錯,美食獵人所尋求的是世界上所有美食,甚至要歷經險惡才能得到某些食材…但是這樣一般人根本吃不到!對於美食獵人的行為我很尊敬,上山下海的開發美食的確了不起,但這不是我的目標。我的目標是將美味的食譜推行全世界,讓所有人都能以簡單的方式品嚐的食物的美妙!」
摩卡卡神采飛揚,紅銅色的頭髮隨著身體語言而搖曳,她的祖母綠眼睛閃亮,好比寶石在光線照耀下的色澤,美麗地閃閃發光。直話直說,摩卡卡的五官平凡,身材也算一般,是個路過三秒就會遺忘的角色。她那富有生命力的紅髮,卻將摩卡卡提昇至另一層級,讓人目光不自覺投向她,像被什麼吸引一般。
像是火紅的太陽,熱情而燃燒。
有著這樣的頭髮,臉蛋長得如何就不重要了。
……啊。
剎那,我想起是何時第一次有這種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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