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內小劇場

垂頭喪氣，我拖著沈重步伐，走向那最陣子熟悉無比的休息區。

有會員陪同的話，一般民眾是可以上去的唷。

乍聽之下令人振奮，一回神，沉下心頭雀躍，仔細想想，一點兒用處皆無。會員，也就是有比武資格的人，也就是參賽選手。我一個清白婦道人家，怎麼會認識那種人，又不是像夜市小魚，隨手一撈一大把。別看我人矮言輕，說到夜市撈於人家可有一手的呢！首先勿急躁，大致掃略攻擊範圍，再來才鎖定目標，最忌亂槍打鳥，渾水捕魚…咦，怎麼講到這裡來了？

一定是這幾天沒睡好，才會這樣顛三倒四。

唉，如果美玲在就好了，有句俗語說得好，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才有關係。

右手食指不停的摳著沙發上的縫隙，大廳中人來人往，掛在天花板上的電視機裡傳來廣播小姐富有抑揚頓挫的即時轉播，萬聲嘈雜，興奮的吼叫、歡樂的聲響，聽起來，好刺耳。

刺耳的，讓人心煩。

為什麼，我會如此煩躁。

不過是上不去，那人又不一定真的是西索，很有可能，真正的西索正躺在垃圾場底，靜靜的，等我來去尋他。所以，就算真的無法上200樓，我也不必這麼擔心。

沒錯，我不必糾結在這個點上。

我這樣說服自己，我以為我可以說服自己。

那，又為什麼，心中還是如此躁動不安？

咬著下唇，不清楚為何自己的煩躁，無意識的，我將目光抬起，望向廳裡的大電子鐘，發現已經十二點了。就在此時，腹部輕輕發出咕嚕聲，這才想起，早上匆匆出門，我沒來的及吃早餐。

人家說，吃飯皇帝大。

這是我最喜歡的俗語之一。

深呼吸，我從柔軟的棕色沙發中站起，既然目前想不到方法，那就先去填飽肚皮吧！搞不好血糖足了，腦筋就會通順也不一定。

我踏出天空競技場。

***

吃完了咖哩雞肉焗烤飯，我小口啜著柳橙汁，慢慢消化。

啊，好久沒吃焗烤了，起司，你真是種萬惡又迷人的小東西。

我又愛又恨的搖頭。

好了，吃飽好辦事。剛才雖埋首於香料撲鼻的金黃美食，我也想到幾個法子。要嘛，我採取守株待兔的先人智慧，待在大廳物色看起來好說話的選手，請求、不，必要時可以採取金錢攻勢，麻煩他上兩百樓時讓人搭個順風車；另一個方法，則是最基礎的土法煉鋼，去加入會員。

第一個方法的缺失為，兩百樓似乎是有一定程度，許多人花了幾年也上不去，我幸運一攔就中的可能性低；第二個方法也不是很好，先別談自己根本不會打架，就算會，我可能一輩子也打不上兩百樓啊！

唔，該怎麼辦好呢。

此刻若能許願，我必定會大喊：老天爺啊！請賜給我一個兩百樓鬥士吧！

才耍賴似的幻想，背後的桌子就傳來這樣對話：

「…如果今天你這場贏了，我們就能晉級兩百樓了吧。」

「嗯！我會努力的！」

…什麼？我有沒有聽錯？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立馬起身，三步跨做兩步往背後餐桌一站，不敢置信的出聲，帶著些微顫抖：

「你們…你們該不會是在說天空競技場吧？」

***

由於這幾天打的很順利，於是奇犽說服小傑，在打上兩百樓前，先去附近的一間家庭餐廳吃一頓。他記得六歲那次來過，一直對於餐後巧克力聖代念念不忘。

上餐後，奇犽快速解決眼前食物，並催促來收盤子的服務員快點上餐後甜點。

這才是他的正餐。

奇犽咬著長柄湯匙，喜孜孜的想。

小傑還在慢慢吃著牛排套餐，看著自己眼前只剩一半的聖代，奇犽考慮等等把小傑那份騙過來…反正他好像不太愛吃甜食。

打定主意，奇犽開口：

「小傑，如果今天你這場贏了，我們就能晉級兩百樓了吧。」

所以，甜點給他如何？

這麼想著，奇犽的眼睛變的又圓又黑，身後的尾巴掃啊掃。

小傑嚼了嚼嘴中食物，吞下後回答：

「嗯！我會努力的！」

哎呀，這不重點啦，重點是那個聖代、聖代！

當貓爪對對面剛送上的甜點蠢蠢欲動，不識好歹的聲音忽然闖入：

「你們…你們該不會是在說天空競技場吧？」

奇犽不愉快的抬頭，只見一個女孩表情怪異，似乎是些許期待參著懷疑，站在餐桌旁看著他們。這女孩的闖入讓奇犽不太開心，嘖，還差一點就可以騙到小傑的聖代了。

奇犽沉下臉欲趕走女孩，但他還來不及開口，小傑像是發現什麼，指著女孩大喊：

「阿！你是那時時候的…」

…

結果，女孩被自己的同伴邀請共桌，還吃著原本應該會是「自己」的那份巧克力聖代。要推辭就推辭到底啊！幹麼一臉不好意思，然後還是收下…是怎樣啦！

看著對方含著巧克力糖漿的幸福表情，奇犽很火大。

小傑完全沒發現自己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好奇問：

「為什麼想要上去兩百樓呢？」

女孩眉頭噘成川字，貌似苦惱的思索，稍後回答：

「唔…我需要去上面確認一件事。」

聞之，奇犽挑釁的挑眉：

「兩三句就想打發我們嗎。」

不理會小傑傳來那灼灼不認同的眼神，奇犽又窮追猛打：

「你這樣子不坦白，我們怎麼能保證自己不會有危險？又怎麼能放心夾帶你上去？」

右手被小傑悄悄拉一下，奇犽仍面不改色，對於搶自己甜點傢伙，他從來不會客氣。

看著對面那張面有難色的臉，本來以為對方會就此打退堂鼓，奇犽甚至已經打算好，等不速之客走後，一定要狠敲小傑一頓，誰叫他不問明白就隨便邀請別人…還分享出「他的」巧克力聖代！

要知道，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奇犽在心裡嘿嘿的笑。

「…這個故事有點長，你們願意花時間聽我說嗎？」

…

女孩說，她從小沒了家人，只和異父異母的哥哥相依為命。

女孩說，哥哥脾氣雖然怪，但是對她很好，還是會負責她的吃穿與教育。

女孩說，哥哥很愛離家出走，她也見怪不怪。

女孩說，哥哥最喜歡吃蘋果，上次臨走前還偷走她最後一顆蘋果巧克力。

女孩說，距離上次見到哥哥，已經五年了。

女孩說，她要上去看看，哥哥有沒有在上面。

女孩說到這裡，停頓了一陣子。不知怎麼的，奇犽不由自主的出聲發問：

「…如果沒有呢？」

女孩看著他，聳聳肩：

「那就到垃圾場去幫他收屍囉。」

她輕笑一下，像是要解除這沉悶的氛圍，卻引來一絲淡淡地憂傷。

餐館依舊充滿歡笑，右手邊的玻璃窗透射中午豔陽，照耀在玻璃水杯上，璀璨而耀眼。

這只是個普通的狗血故事，奇犽卻不明白為何受過殺手訓練的自己，情緒居然會被影響。剛才聽著聽著，彷彿看見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夕陽下手牽著手，靜靜的走在回家路上。

普通，卻帶著溫馨的家庭。

「…對不對，奇犽！」

小傑明快而參有堅決的音嗓傳來，陷入自己思考的奇犽愣住：

「呃？」

小傑不厭其煩的又重複一次：

「我說，我們一定會打上兩百樓的，對不對？」

「嗯。」奇犽吞下最後一口巧克力糖漿，從人工皮製沙發椅中起來，臉上輕鬆而自信，對著女孩說：

「你就到一樓休息區等著吧。」

接著轉過頭：

「欸，小傑，我們走吧！」

看著兩個男孩推開大門，年紀貌似與男孩雷同的女孩，從小包包裡拿出手帕，拭著眼角那不存在的淚，聲音裡充滿感動：

「真是…真是對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