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鬧鈴響起,一隻小手從水藍色的棉被中伸出,在床頭上爬呀爬,好不容易找到惱人的來源,啪的一響按掉鬧鈴,又蠕回溫暖中。

 

十分鐘後,鬧鈴又開始勤奮工作。

 

「唔

 

有如老太婆般的遲緩,我用一分鐘移動十公分的速度,不情不願的將手放到被子外,過低的空調有如清晨結的霜,冰的我汗毛豎起,雞皮疙瘩小兵也一一立正站好,一切就等神經總指揮清醒,好開始一天的運作。

 

又和暖和的被窩親熱一番,這才依依不捨地坐起身來。我揉揉眼睛,手往身後的床頭摸索,淫浸整晚冷氣的手機,其金屬介面摸起來更加刺手,被這麼冰鎮了一下,瞌睡蟲也跑了大半。

 

「九點半

 

我瞇著眼察看時間,唸出螢幕上的時間。

 

「九點半!」

 

幾個數字馬上把我敲醒,船上提供的早餐只到十點,之後要等十二點才有午餐,肚子早已餓癟的我如炸了毛的貓,飛也似的衝進浴室,隨意梳洗一番,也顧不得頭髮是否有整理妥當,套了件連身裙、隨手拿了鑰匙卡,往餐廳方向跑去。

 

啊啊啊,昨晚餐廳廚師葛雷擠眉弄眼的說,今天將是我最喜歡的清粥小菜,我根本不能想像錯過它的滋味!老實說,我已經膩了西餐,好想好想吃傳統小吃啊。

 

一邊內心懊悔,我全力衝刺,路上還差點撞倒一對少年,好險以往接受西索的訓練,讓我的反應比常人快的一些,我下意識稍稍左偏閃過他們:

 

「抱歉抱歉!」

 

沒有撞上的感覺,我頭也不回的繼續跑。

 

也許是吃飯皇帝大,以前慢慢走要五分鐘的路程,現在居然不到一分鐘,那有大大插子與湯匙交叉的圖示已出現在我面前。急忙的推開餐廳門口,前腳才剛踏進去,那如鐘如雷的宏亮嗓門帶著友善的嘲笑,還有一絲得意:

 

「哇哈哈哈!我就說小妹趕的上吧!來來來,莊家通殺!吐錢吐錢~」

 

有著橘紅色頭髮的粗壯男人,萬分驕傲的向其他人伸出罐子,要眾人把賭款放入。

 

「唉呀!小妹的酒量怎麼這麼好啊?昨晚奴家可是拼了老本的在灌她,照理說應該會睡到今晚吧

 

臉上有顆美人痣的男子半抱怨半撒嬌的說,不太甘願地往罐子裡投錢。

 

「對呀,怎麼可能嘛

 

「這麼小一隻耶!」

 

「老葛,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偷換過酒,昂?」

 

旁人也在那兒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句的像粗壯男子抱怨,然而還是乖乖的給了錢,完全沒有想賴帳的樣子。

 

看這情況,想必是拿我趕不趕的上早餐做賭注?難怪昨晚像中樂透般狂勸我酒。

 

我花了十秒順口氣,這才巡視了整個餐廳一眼。牆上的掛鐘顯示著九點四十五分,很好,看來我的梳洗速度越來越快,不過有沒有乾淨嘛這個問題先不考慮。現在這麼時間,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用餐完畢,自助吧上的食物也所剩無幾,幾個廚房員工及服務生全跑出工作區,就在那邊聚賭。

 

我的眼神掃過眾人,大家不是心虛的拿抹布擦窗,便是突然對牆壁的紋飾、手中的玻璃杯、甚至地上的紙屑產生高度興趣,沒一個人敢看我。

 

啊,廚師葛雷例外。

 

他邁開大步,手裡端一拖盤,春風滿面的朝我走來:

 

「小妹真乖!來,這是葛雷大叔為你特製的早餐!」

 

是因為我幫你通殺嗎

 

「葛雷大叔」我哀怨的開口,卻被他打斷。

 

「來來來!你看看有什麼啊,保證好吃,哈哈哈哈

 

大叔有些緊張的抹抹汗,試圖把話題扯開。我有些好笑地看了大叔微紅的臉,再將視線放到拖盤,大叔打開上面蓋的銀蓋,裡面是一碗地瓜粥,肉鬆、鹹蛋、和幾樣醃漬小菜,粥緩緩冒著白煙,醬菜們冰的凉心,看到這兒,我下垂的嘴角有往上的趨勢。

 

我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夾了到醬菜,才剛入嘴,便驚喜的說:

 

「是蔭瓜呢。」

 

平行的嘴角又往揚了十度。

 

看見我臉色變佳,有著美人痣的纖細男子也跟著捧出一水壺,有點兒討好的微笑:

 

「來來來,小妹,你喝看看這個~這是奴家照你所說研磨出來的喲。」

 

說罷,自動自發的將壺裡的液體倒入錫杯,白色的小瀑布從壺嘴緩緩流出,不時飄著黃豆香。

 

我拿起錫杯,小小啜了一口,滿足的瞇起眼:

 

「啊,就是這麼味道。」

 

側過頭,我佩服的稱讚:

 

「基羅,你真是天才。」

 

豆漿,我多朝思暮想的東西,如果這時候再有個燒餅油條就更棒了。

 

眾人見我表情緩和,也就嘻嘻哈哈的繼續他們的收拾工作。

 

這些傢伙,我有些無奈的想,怎麼沒一個正經樣兒呢?

 

在飛船上也待了將近七天,頭幾天我便耐不住無聊,半夜被饞蟲兒喚醒,廚師又已熄火,便乾脆向餐廳借廚房,欲自己弄點小東西吃。也許是饞蟲兒會呼朋引伴吧,拿手的蘋果煎餅才剛起鍋,就看見一個擁有亮橘紅髮色的壯碩男子,雙手在胸前交叉,眼裡閃著興趣及好奇,開口便直言他餓了。

 

反正是用別人家的材料,多做點也沒差。本這這樣的理念,我露出歡迎的微笑,邀請他與我一同共享宵夜,度過一個蘋果味與紅茶香環繞的夜晚。

 

沒想到,隔天、隔天、再隔天,參加宵夜的人數越來越多,每個都或嘻皮笑臉、或假裝害羞、或一本正經,每個都來參一腳,就這樣,我一個普通的乘客,竟然就這樣誤打誤撞的認識全餐廳的員工。

 

想想,這算是孽緣嗎?

 

我咬了一口蘿蔔乾,嚼嚼嚼,不得其解。

 

不過,廚房人員私藏的酒還真不賴呢,平常端給人的都是怎樣的品質啊,嘖。

 

過了一小時,飽食一頓的我拍拍肚皮,輕打了小嗝,半瞇著眼,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

 

「嘖嘖,吃飽了就快出去啦,我們還要打掃呢。」

 

有著點點雀斑的毛弟貌似不耐煩的趕我,八成剛才他也有插賭,而且還輸了。

 

原本我打算輕巧一躍,點足落地表現優雅,但鼓鼓的肚皮並不配合,於是我只好靦著肚子,一晃一晃的走出餐廳。

 

***

 

有鑑於我回房一定離不開床、而吃飽就睡會造成胃下垂的因果關係,我決定在船上散個步。根據票根,明天即會到目的地,也是該把握機會好好參觀,這個在地球沒有發展起來的飛天工具。

 

於是我放慢腳步,不朝以往的路線,而往與房間反方向的通道走去。

 

漫步大約十分鐘,我被右側那大片透明落地窗吸引,雙腳不由得停住,欣賞著窗外升空的美景。這兒的飛行船和地球上的飛機似同若異,一樣都是使龐大的物體能升上天空載人載物,速度卻差很多。也許是在設計本身就不同吧,可能飛機一、二天即可到達的距離,飛船會花上八到十天。即使速度無法比飛機相比,飛船而有其優勢---載客量與附加更能比飛機多更多,飛船除了有餐廳、大廳、客房等等,聽基羅談起,他曾經在擁有兩座室內游泳池的高級飛船服務過,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呢。

 

人類啊,無論在何種處境,總是能想出新奇古怪的發明。

 

看著窗外的候鳥與白雲,我發著呆,回憶著之前在簡介書上看見的飛船歷史。忽然,左後方感到不太對勁,我靈巧而快速的往右跳一公尺,鏘的聲響,一個紅色圓梭型物品打在剛才所在位置的窗戶上。

 

我定睛一看,這是魚標?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妳沒事吧?」

 

旋過身,水藍色細亞麻裙擺畫了個圓,我撥開擋在眼前的烏絲,只見一個黑頭髮的少年滿臉緊張的跑來,漆黑的瞳孔卻暈染著光,顏色是那麼黑,卻又然感到明亮的如此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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