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要去哪裡好呢…」
我翻閱著從小店買回來的地圖,咬著食指,苦惱。
說是說的好聽,要幫西索收屍,但是一出了流星街,才發現其實自己不但對這世界毫無概念,對西索的動向更是一無所知。我兩眼瞪著標示簡單的地圖,上面只有幾個重要的大城市,和一些自治共和國的分界線,細節的小鄉鎮全不在上頭,唔,不過倒是有標現在我處的德絲鎮便是了,不虧是在本地賣的地圖。
出流星街我一個多星期,我來到這個名為德絲的小鄉鎮。
這個鄉鎮雖小,但應有具有,鎮上有醫院、鎮公所、電影院、電器3C行…等等,雖然規模都不大,然只要普遍的需求物,大多都可以買的到。
真的有小小滿足到我的購物欲。
來到這個地方,我找了家看起來簡單乾淨的旅店,先安頓好自己。到3C店找好需要的小筆電,接著再用旅店附的無限網路上網查查資料,比較各家手機的優劣,打算買隻手機比較方便。
看了半天的地圖,發覺自己根本徒勞無功,我嘆口氣,把地圖往床上一丟,整個人也躺倒在鵝黃色床單上,瞪著天花板上旋轉的四葉風扇,我開始思考起來。
西索真的死了嗎…?
四年,他離開已經四年了。
數數日子,現在是1999年,我也應有二十歲,然而身高卻一直停留兩年前所量的一百五,從那時到現在,無論我怎麼努力的跳跳繩、跑步、拉筋,它仍舊不肯伸長一釐米,某次我甚至有些兒喪心病狂,想要電視購物那個『轉大人』的促長配方,不過,最終理智還是佔上風,決定先冷靜一陣子再說。
結果,沒幾天電視新聞便報導,某家知名『轉大人』含有嚴重後遺症,吃了會長高沒錯,但強力拉長的後果,便是骨質疏鬆,可能打個噴嚏就胸口骨折之類的。
雖然名字有打馬賽克,是那金燦燦的瓶身和紅白條紋的蓋子,實在很容易辨認。
每次想到這兒,我總會心有餘悸得拍拍胸,好也沒有一時衝動就跑去訂購,長不高就算了,天天骨折可是要人命哪。
糟,我又離題了。
翻過身趴著,我摸出口袋中的紙條,又細細看著一字一句。
字跡已有些消退,但那龍飛鳳舞的痕,喜歡在角角打個華麗的圈,畫了愛心和唇印的句尾,還有那讓人哭笑不得的表情符號,都是他留下來的,都是西索。
如果他只是單純的離家出走,該有多好。
這樣我還可以沒事罵罵他,咒咒他走路摔跤,吃蘋果咬到蟲云云。
如果只是這樣,該有多好。
輕輕撫上褪黑的字、漸黃的紙,稍稍低下頭,就可以聞到蘋果的味道。
閉上眼睛,我在腦海中回憶。
『嗶嗶』兩聲,把我從回想海中撈起,我爬了起來,雙腳跪在床緣,彎下身子翻包包,尋找前陣子才剛買的手機。在雜亂的物品堆中摸索一陣子,終於感觸到冰涼的金屬外殼,我將他抽出,發現有一條新訊息。
『找我何事。』
極簡的一句話,號碼是伊爾謎‧揍敵客。
為何他會傳這樣的話給我,這就得提到一星期前。
當我支身一人來到外面,縱有滿腔熱血,但外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版稅足夠我在世界各處跑,但要跑哪裡我實在不清楚。總不能每一個小鎮、城市、鄉村通通走遍吧,那要找到何年何月,到時西索的眼窩中大概都開不下百朵花了。
不行,不行!
我大力的搖頭,連帶身子也晃動,一不小心把行李打翻,雜物散落一地。見此,我趕緊蹲下身子,把東西給塞回去,忽然眼前銀光一閃,發現有張銀色卡片,就是他反射了陽光,刺我的眼。好奇的拾起,實在對這張卡片沒什麼印象,然後我看了上面的字。
伊爾謎‧揍敵客。
啊,這不是很久以前的那個青年…
看著卡片,我靈機一動,忽然想到個好方法。既然青年是個殺手,想必他的情報資訊定多,那我是不是可以委託他代找呢?人家可是專業,不管找活人死人都應該很拿手…吧。
打定主意,我把行李什麼的先安頓好,上網查了手機資訊,便興沖沖的往3C店去,一個小時後,我大方的刷了一萬戒尼,和臉色慘白、槁木死灰的老闆甜甜的說再見,踏著小步走回旅館。
從四萬殺到一萬,我還真是寶刀為老,嘻嘻。
回到旅館後,我快手快腳的把卡片上的號碼輸入,按下撥號鍵。
嘟嘟嘟---
沒響多久,電話被接了起來。
「喂---?」
「喀喀喀。」
我小心翼翼,極有禮貌的問,沒想到那方居傳來奇怪的喀喀聲。奇怪,收訊不好?
「請問是伊爾謎‧揍敵客先生的手機嗎?」我再一次探問。
「喀、嗯,我是。你哪位,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若要殺人請打去揍敵客家的公關電話,那邊會負責幫你安排。」
雖然是問句,但是聲音無絲毫起伏,就好比完美的機械般。
「呃,我是很久以前在你出任務受傷時幫你治療的女孩,你還記得嗎?」嘗試提醒。
「我不記得有這回事。」否認。
「跟你一樣黑頭髮、黑眼睛的?」再次停醒。
「不記得。」斬釘截鐵的否認。
「…跟你屙了六千三百萬戒尼,然後你用一張VIP卡敷衍的小不愣咚。」放出大絕。
「啊,我想起來了。」音調提高一度。
「…。」
說實在,我有些無言。抹抹額上的汗,正打算開口繼續講下去,對方卻先發制人:
「我現在正在處理家務事,等事情完結後再跟你聯絡,再見。」
喀的一聲,電話掛了。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通話已結束,發楞。
回想完畢,還真不是什麼愉快的通話。
既然已經收到簡訊,我按下數字鍵,回撥。
嘟嘟--
沒像上次響的久,很快的電話另一端被接起。
「你回的還真快。」對方說。
「呃,對…」我有些尷尬的接話。
「有什麼事請快說,時間就是金錢,很寶貴。」
我在電話這頭翻了個白眼,你的時間是金錢,難道我的不是?
「我想請你幫我找一個人,他目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我深呼吸,靜靜的說,說到末句,聲音有些微顫抖。
「這麼說來,你想找一個死人。」即使提到死亡,那頭的音調依舊平穩。
「…對。」揉揉眼睛,不願讓眼淚掉下來。
「死人比活人難找,收費要增加10%。」
瞬間我的哭意全無,一般人聽到這種事不是會加以安慰嗎?這廝連死人錢都要賺,嘖,當初痾他痾太少了。
「沒關係,收就收吧。」
忽然間我的悲傷消失,沒好氣的回答。
「好的,我先幫你記上帳,給我他的資本資料。」
依舊是公事公辦的口氣,不過想想,作為一個殺手好像不能洩漏太多情緒,這應該算是敬業吧。思及此,我的不滿也漸平靜,說真的,我怎麼情緒越來越容易激動?以前想問索爾,每每皆忘,等等還是問一下好了。
「他的名字叫西索,不過我不確定他有沒有改名。年齡嘛…」我比著手指數數,「如果他仍活著,應該現在有二十七。有灰色眼睛和紅色頭髮,有沒有染髮我不知道。他走路喜歡扭腰,穿著總是奇特,夢想…好像是想當個小丑還是魔術師之類,喜歡玩撲克牌,幾乎牌不離身…」
我幾乎可以滔滔不絕的講下去,一邊說著特徵,一邊就想起與他生活的點點滴滴。我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會這樣清楚著西索的小事,凡舉愛吃的、不愛吃的、喜歡的抑或是討厭的,記憶從腦海深處翻上來,如在眼前般真實。
「等等,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我才剛說到他清潔態度的方面,伊爾謎就出聲打斷,丟出這一個問題。
什麼關係?對啊,我們是什麼關係呢…?
靜默一陣,我緩緩開口:
「嗯,這個答案很難講,簡單來說,我們住一起大約四、五年,算是…沒有血緣的家人吧。」
「你為什麼目的要找他?」聽見我的回答,對方沈默兩秒,又問。
「他…一直沒有回來,而我答應過一定會幫他收屍。」我遲疑一會兒,淡淡的講。
「…你等一下。」這次大約無聲十秒,丟出這一句便收了線。
…現在是怎樣?乾瞪著手機,我完全無法瞭解殺手先生想做什麼。
把手機往枕頭上一扔,有些賭氣的抱著棉被打滾,這世界的人是怎麼?都如此難溝通!才抱怨沒過幾分鐘,手機又響起,我趕緊丟開棉被,急忙接起來。
「天空競技場。」伊爾謎沒頭沒尾的丟這麼一句。
「天空競技場?」我傻傻的重複。
「只有勝利者才可往上爬的格鬥技場,贏了有錢拿。」
伊爾謎十分簡潔的介紹,我一愣一愣的點頭,這麼快,就找到了?
等等!
「既然是格鬥技場,那他是不是很有可能…」停頓,咬一咬牙,「死了?」
好不容易吐出這問句,我卻隱約聽見那方有咳嗽聲,好像嗆到什麼似的,過了五秒,伊爾謎平板的聲音再度出現:
「基本上,天空競技場的死亡率非常高。」
「啊…是嗎…」
我垂下眼,看著從行李中探出頭的蕾絲花邊角角,伸手過去摸摸,這是三年前西索給我的,當時他閃著眼睛要我換上,接著在後頭瘋狂追殺我的情景,到現在還忘不了。
「那,」我振了振精神,「我該付你多少?」
已經做好被剝皮的準備了,摸摸存摺,大不了讓瑪吉綁約一輩子。
「這次算你五萬戒尼就好。」
「五萬?這麼少?」
我吃驚咋咋舌,出來外面後,才瞭解這邊的幣值,大約是新台幣的1:3.4,所換算過來,五萬戒尼大約是台幣一萬四千左右,這個連我救他都可坑錢的殺手,居然只收區區五萬?
「嗯,因為有趣。而且我還有另外錢源。」
這次的聲音裡似乎多了一絲絲的愉悅,但也只有一瞬,快到我都懷疑自己不是聽錯。我搔搔頭,有些不甚明白,好像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但又說不清。
「那、」
我還來不及再詢問,伊爾謎已搶先我一步開口:
「我等等把帳戶傳給你,記得要付錢,月利率還是11%,就這樣。」
接著如同前次,我還沒應聲他便把電話給掛了。
…我有沒有說過最討厭被掛電話?
癟癟嘴,本想將電話摔到枕頭上,但仔細想想我何必為這廝弄壞手機,便默默的將它收回包包。之後我翻開地圖,開始尋找天空競技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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