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過去,西索仍沒有回來。

 

頭幾天我還擔心,生怕他出意外,後來想想,依西索得能耐,旁人還比較有可能出意外,也就適懷了。說不能過是假的,心裡雖然有早有底,他哪天會離開,畢竟沒有誰能還誰走一輩子,但毫無欲警、一點兒音訊全無的消失,難免讓人失落。

 

打開冰箱,我嘆了口氣。

 

唉,本想今年有人可一起賞月提前準備的烤肉食材,該怎辦好。

 

冰箱裡的剩菜還沒吃完,我也毫無食慾。上輩子當人家媽,就是清每餐的剩菜造就宏偉的身材,許多好看的衣服只能白乾著眼,去百貨公司還遭小姐若有似無的嫌棄。有了教訓,我決定再也不要當清道夫。

 

可是食物丟棄又忒浪費,我低頭思考半晌,把冰箱的剩菜拿出打包,出門。

 

閃著地面凸起的垃圾,小心不被絆倒,憑前次從坦諾客斯家回來的模糊記憶,我來到E、F區邊緣交界。親眼見到F區,這才明白我住的地方根本還好,和E區一樣,F區裡也是滿山滿谷的垃圾,然而除了普通廢棄物外,這邊更多了一桶桶的化學廢料。或東倒西歪、或破垃圾而出,刺鼻的藥劑味加上揮之不去的鐵鏽味,發腥。看來F區的生活環境更糟,適者生存的競爭也更為殘酷。以前便知道這就是流星街,最近或是在西索的保護傘(全E區都知道小瓊是西索的『人』,基於此小流攻擊減少)、或是在坦諾客斯家的紙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假象,我是不是,太天真了點?

 

想到此,心裡不自覺沈悶。

 

甩甩頭,想這麼做什,每個社會有其規則,前輩子總是跟著規則走,到了新世界,我也該為自己活一次了,我就是我唄,船到橋頭自然直。

 

把低落的思緒拋開,我張望四周,找尋目標。

 

啊,有了。

 

不遠處有對正在扒垃圾得小兄妹,我躡手躡腳的走近離他們三公尺處,利用廢棄冰箱遮住自己。那兩人全身髒污,瘦的皮包骨,情況沒比我一開始的身體好。男孩正繃緊神經的把風,並不時催促妹妹加快速度。趁著兩人不注意,抓好時機,我一把將包好的袋子往兩人那方丟,砰的一聲食物落地,嚇得兩人炸毛,緊張兮兮的到處張望。妹妹先發現有異,打開『凶器』後驚喜小小尖叫一聲,趕緊拉扯哥哥來看。最後,兩人也顧不得『兇手』,包著食物趕緊跑走。

 

這些,應該夠他們吃頓飽了。

微笑目送兩人的身影鑽入垃圾堆,剛才憂鬱也悄悄離開。

 

「哼,多事。」

 

誰?

 

我轉頭,金色眼睛不屑的瞪著我。

 

啊,是他,那個脾氣不太好的男孩。

 

有些訝異在此地又見對方,小嘴微張,楞楞的看著男孩。

 

見我不語,他臉色又沈,說道:「給他們吃的又有何用,以後找不著了還是會死,」停頓一下,低語:「與其讓他懷抱希望然後落空的死亡,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就死掉。」

 

「這我知道,」眼神一暗,我也知道這於事無補,講難聽點只是再應付自己難受不堪的良心。我不是救世主,在地球上有下一秒就會餓死的飢民,也有揮灑金錢如廢土的富人,經過這麼多年,連菁英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又豈是我小施小惠即可拯救。我望向男孩,輕聲說道:「我理智上知道,但情感上不知道。」

 

生活在這眾神遺棄之地好一陣子,心腸卻還是軟弱。我知道不應該收留來路不明的人回家,但我做了;我知道對於路上傷者該視而不見,無論是自己造成與否,但我無法見死不救。這種軟弱、軟弱啊,我想,等哪天吃了大虧,也許我才會放棄。

 

也許。

 

男孩看著我,不發一語。

 

「對了,」我想起什麼,「你的傷好多了嗎?回去有換藥嗎?」

 

沒給我正面回答,男孩嗤了嗤,「你以為藥物這麼容易拿到?」臉上盡是對我愚蠢問話的不耐。

 

無視他的諷刺,我翻翻口袋,「唉呀,沒有帶出來呢」咬著食指,我苦惱一下,雖然說是小傷,但是誰知道萬惡小傘上有什麼樣的細菌啊髒東西的,弄個不好破傷風,在這醫療缺乏的地區,一條小生命就要這樣殞落話說到頭來還是我造成的,唔,真糟。

 

啊,有了。

 

「不然這樣好了,你來我家我幫你換藥吧。」我笑瞇瞇的建議。

 

反正只是個壞脾性又有些憤世嫉俗的男孩,看樣子沒比我大多少,若要真怎樣,一個『定』加一個『滾』就可以解決了吧。

 

我為自己的細膩考慮沾沾自喜。

 

***

 

飛坦挑挑眉,不可置信。

 

又見這個小女娃,還是在這F區,他自己也小小驚訝。

 

當初認為那女娃應是住比較平靜的區域,才會講出這款話,如此想想也不放在心上,沒過多久便將這事兒給忘了,畢竟生死大事比較重要。對了,還有拷問人犯。

 

今日看見有個女娃提著一袋食物在最混亂的地區逛大街,那食物的味道他能從三十公里遠就聞出(這完全是飛坦的技能),他殘忍的想,等等說不定有好戲看。並竟虐人虐久了,偶爾看看他人演出也不賴。

 

基於這理由,他悄悄跟在女娃後面。

 

也不知是小鬼命好,專挑臭味最濃的地區走,一路上也久無驚無險的過了。

 

呿,無趣。

飛坦覺得有些膩了,考慮是否該自己出手。

 

等到女娃停下,又做了一連串無意義的舉動,飛坦才定睛去觀察,那張面孔有點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哪裡有這麼愚蠢的小鬼他還沒殺掉?有『愚蠢』和『小鬼』做關鍵字,他搜尋到,是了,那個給他貼蠢貓貼紙的小鬼。

 

見女娃露出微笑,他更加確定。

 

白痴的、難看的笑容。

 

真令人不愉快。

 

飛坦原本以為用那種近乎低能的方式把食物給別人,已經是小鬼所能做出最沒智商的事情,沒想到她馬上用行動推翻他的結論:邀請他去她家。

 

飛坦在心中冷笑,陷阱麼?用這種拙劣的邀約,究竟是那個沒大腦的敵手呢,最近旅團對於地盤勢力的擴張迅速,歸附的不少,對立的也不少。

 

真不錯,他的刑訊室最近多了個空位呢。

 

打定主意後,飛坦點點頭,跟著女童走。

 

一路上,小女孩像母雞般吱吱喳喳的講話,不時也問飛坦些問題,例如:

 

「我叫王瓊,你可以叫我小瓊。你呢?我該怎麼稱呼你比較合適?」女孩用著很不符合年紀的方式問。

 

……飛坦。」本來下意識不回答的飛坦,想了一下,決的是該給未來的『客人』好好認識自己,於是回答。

 

「飛坦是嗎,不錯的名字呢。」

 

有些飛坦認為重要的資訊,自稱王瓊的女娃沒問,像是旅團的機密、團長的能力等,反而飛坦認為無關緊要的瑣事,小鬼、不,應該稱呼王瓊,不,算了,人犯的名字沒有意義,還是叫他小鬼好了,比較順口。嗯,小鬼倒是問了很多拉哩拉匝的事。

 

像是:

 

「你一個人住嗎?家中有些什麼人呀?」

 

「對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卡通呢?多多貓?還是布丁超人?」

 

「唉呀,我覺得這兒的生活環境不太好,不過倒是沒有噪音。」

 

「你知道嗎,昨天最新大雷,瞇瞇子居然愛上個女人!啊?瞇瞇子?就是<最毒花女人心>的女主角啊,她

 

一開始普通的身家調查,飛坦還略有顧忌的不回話,但女娃也不在意,一個人有趣的自問自答,最後竟然跟他討論起黃金八點檔的劇情了!什麼鬼,這應該要去問帕克吧,他怎麼會知道什麼瞇瞇子的愛恨情仇史?不過,那女人還真狠,居然把外遇丈夫的小OO給割掉飛坦推測她其有可能是流星街出去的人,還是說,外面的女人也這樣兒的狠?回去問問團長好了,庫洛洛每次出去總會有不同女伴,也沒看過他有受傷的樣兒。

 

不知不覺,糊里糊塗的,女娃在某垃圾堆中停下,對他笑笑,「好了,我們到啦。」

 

 

哼,終於嗎。

飛坦暗斂心神,全身戒備,但又有一絲興奮,準備迎接即來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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